第42章 记忆最沉(1)。(1/2)
林晚在图书馆工作的第三年,发现自己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不是幽灵,也不是幻觉。是记忆。具体来说,是附着在物品上的、属于前主人的记忆碎片。
第一次是在整理旧书时,她指尖碰到一本泛黄的《雪国》,指腹刚触到封面磨损的烫金书名,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不是图书馆午后的暖白,是北方冬日的冷白,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一个穿藏青色大衣的男人坐在窗边,手里握着同样的这本书,指腹反复摩挲着扉页,嘴里念着什么。风从窗缝钻进来,掀动他额前的碎发,林晚听见他低声说:“明年,明年一定带你去看雪。”
下一秒,画面碎了。她猛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粗糙质感,心脏却跳得像要撞破肋骨。窗外是南方梅雨季的阴湿,没有雪,也没有穿藏青色大衣的男人。
那本书的借阅卡上,最后一个名字是“沈清和”,日期停在十年前的冬天。
林晚以为是太累产生的错觉,直到一周后,她帮读者捡掉落的钥匙串时,指尖碰到那枚挂着小恐龙挂件的钥匙,瞬间被拽进另一段记忆:狭窄的出租屋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地板上,手里攥着同样的恐龙挂件,哭着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女人背对着她,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很大,林晚却清晰地听见女人压抑的抽泣声。
从那以后,林晚开始害怕触碰任何旧物。图书馆的旧书区成了她的禁地,读者遗失的物品她不敢碰,连自己抽屉里那只母亲留下的银镯子,也被她用绒布包好,塞在最底层。可越怕,那些记忆越像潮水,只要指尖不慎碰到带了年头的东西,就会被卷进去,看别人的悲欢,尝别人的苦。
她试过戴手套,棉布的、橡胶的,都没用。那些记忆像有生命的藤蔓,能穿透布料,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缠得她喘不过气。
图书馆的老馆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姓周。周馆长注意到林晚的不对劲,她总是躲着读者,整理书籍时动作僵硬,脸色苍白得像张纸。那天傍晚,图书馆快闭馆时,周馆长把一杯热姜茶放在林晚面前,“丫头,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林晚攥着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稍微放松了些。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周馆长,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周馆长没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怪事。那时候我在乡下当老师,住的老房子里,总听见有人哭。后来才知道,那房子以前住过一对夫妻,女的难产没了,男的抱着孩子哭了三天三夜。”她看着林晚,眼神温和,“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林晚的眼眶突然红了。她其实很想找人说说,说说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说说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悲伤。可她怕别人觉得她疯了,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那天之后,林晚偶尔会和周馆长聊几句。周馆长从不追问细节,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像“旧东西都有脾气”“记忆这东西,最沉”。林晚渐渐觉得,或许这些事没那么可怕,至少有人愿意听她说。
直到她遇见苏哲。
苏哲是个摄影师,来图书馆拍一组关于“旧物”的照片。他穿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旧相机,笑容很干净。他问林晚能不能拍书架上的旧书,林晚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拍照时很专注,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林晚看着他的手,突然有些羡慕——他触碰那些旧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书的本身。
“你好像很喜欢这些旧书?”苏哲拍完一张,转头问她。
林晚愣了一下,“还好,它们……都有故事。”
“是啊,”苏哲笑了笑,举起相机对着她,“每个物品都在替人记得些什么。就像这相机,”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是我爷爷留下的,他以前用它拍过很多照片,可惜现在胶卷不好找了。”
林晚的目光落在他的相机上。那是一台很旧的单反,机身有明显的磨损,镜头盖是黑色的,边缘掉了漆。她的指尖有些发痒,那是记忆要涌上来的预兆。她赶紧移开目光,“挺好的,能留个念想。”
苏哲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拍照。林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触碰他的相机,想看看他爷爷的记忆里,有没有不那么悲伤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以前她总是躲着那些旧物,可这次,她竟然想主动去触碰。
那天苏哲走的时候,问林晚要了联系方式,说以后可能还会来图书馆拍照,想提前问问她开馆时间。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微信给了他。
接下来的几周,苏哲真的经常来。有时拍旧书,有时拍窗外的梧桐树,有时只是坐在阅览区看书,临走前会给林晚带一杯热奶茶,三分糖,少冰,是她无意中提过的口味。
林晚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像一道光,照进她被悲伤记忆填满的世界里。和他聊天时,她几乎忘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忘了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碎片。
有一次,苏哲带来一卷旧胶卷,说想试试爷爷的相机还能不能用。他在图书馆的天井里拍照,林晚站在一旁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他转头对她笑,“林晚,要不要来一张?”
林晚摇摇头,“我不上相。”
“不会,”苏哲走到她面前,举起相机,“你站在这儿,阳光刚好。”
林晚没再拒绝。她站在天井的石凳旁,看着镜头里的苏哲。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快门按下的瞬间,林晚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那天晚上,苏哲把洗出来的照片发给她。照片里的她站在阳光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是难得的平静。林晚看着照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暖暖的。
可这份温暖没持续多久。
那天林晚整理读者还回的书,其中一本是《小王子》,书的扉页上画着一朵玫瑰。她指尖刚碰到那朵玫瑰,眼前突然出现苏哲的脸——不是笑着的他,是皱着眉、眼睛红红的他。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一张病历单,旁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哭。林晚听见他说:“奶奶,没事的,医生说会好起来的。”
画面碎了。林晚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指尖冰凉。
她知道,那是苏哲的记忆。可她没碰过苏哲的东西,怎么会看见他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开始刻意避开苏哲。他发来微信,她只回寥寥几句;他来图书馆,她要么躲在办公室,要么借口整理新书,离他远远的。
苏哲察觉到了她的疏远。那天他堵在图书馆门口,问她:“林晚,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林晚看着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想告诉他真相,可又怕他觉得她是怪物,怕那些悲伤的记忆会牵连到他。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你在骗我,”苏哲的眼神很受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林晚,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林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苏哲抓住。他的手很暖,可林晚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眼前就炸开一片刺眼的白——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苏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旁边的心电图机发出单调的“滴滴”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不要!”林晚猛地甩开苏哲的手,后退了几步,眼泪掉了下来。
苏哲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林晚,你怎么了?”
林晚摇着头,声音哽咽,“你别碰我,别靠近我……我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东西。”
她终于还是说了。她告诉苏哲,她能看见附着在物品上的记忆,那些记忆都是悲伤的,她怕自己会把这种悲伤传给别人,怕那些不好的记忆会在他身上应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