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风卷银杏(1)。(2/2)

雨越下越大,屋檐下的积水漫到了脚踝。陈亦把吉他包背到背上,腾出两只手撑伞:“我送你回宿舍吧,正好顺路。”

伞下的空间很小,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雨水的清冽。两人踩着水往前走时,她注意到他总把伞往她这边偏——左肩的t恤已经湿了大半,贴在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你伞往自己那边挪挪。”林晚伸手推了推伞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块温热的石头。

陈亦没说话,却把伞又往她这边偏了偏。走到银杏道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你看。”

雨里的银杏叶正往下落,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进积水里,像被打碎的阳光。林晚下意识举起相机,陈亦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用相机,用眼睛记。”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针织衫也能感受到。林晚抬头时,看见雨珠从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睫毛上。伞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很远,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落在她耳侧的呼吸声。

快到宿舍楼下时,陈亦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片用纸巾包着的银杏叶,边缘被压得很平整。“刚才在图书馆门口捡的,”他挠了挠头,“本来想等晒干了给你,现在好像有点湿。”

林晚把叶子塞进相册时,看见里面夹着的演出照片。照片里的陈亦站在聚光灯下,而此刻站在雨里的他,睫毛上的雨珠比舞台上的串灯更亮。

十一月的图书馆总是飘着旧书的味道。林晚把相机放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摄影构图与光影》的扉页时,陈亦抱着本《吉他和弦进阶》在她对面坐下了。

“你也来复习?”他把书往桌上推了推,露出里面夹着的拍立得——正是林晚在活动室给他拍的那张,边角被磨得有点卷了。

“下周有摄影理论考试。”林晚把笔记本摊开,上面贴满了银杏叶标本,“你呢?乐队不排练?”

“主唱感冒了,临时取消了。”陈亦转着笔,目光落在她笔记本上的照片上,“你拍的银杏道真好看,上周我路过时,看见有人在你拍过的位置拍照。”

林晚笑了笑,翻开相机盖:“其实最好看的不是风景,是拍的时候的心情。”比如拍他弹吉他时,总觉得琴弦振动的频率都带着暖调;比如拍银杏叶时,会想起他递过来的那片压平的叶子。

傍晚闭馆时,两人并肩走在银杏道上。地上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陈亦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样东西——是个银色的小相框,里面嵌着林晚在演出时给他拍的侧影照。

“昨天在文具店看到的,”他把相框递给她,指腹蹭过相框边缘,“觉得这个颜色和你的照片很配。”

林晚接过相框时,夕阳正从银杏树梢漫下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她突然想起拍立得的工作原理——光线穿过镜头,在相纸上留下影像,就像某些瞬间穿过时光,在心里刻下不会褪色的痕迹。

“陈亦,”她抬手举起相机,“我给你拍张照吧,就现在。”

他愣了愣,然后往后退了半步,站在银杏道中间。夕阳落在他肩上,连白色连帽衫都染成了金红色。林晚按下快门时,看见他突然朝镜头笑了,眼尾的痣在光里闪了闪。

相纸显影的过程里,陈亦走到她身边。两人盯着照片上慢慢清晰的影子,谁都没说话。直到风卷着叶子掠过脚边,林晚才听见他说:“林晚,我好像……有点喜欢看你拍照的样子。”

拍立得的相纸还带着余温,林晚把它塞进相框时,正好盖住了原来的照片。新的影像里,银杏道上的男生望着镜头,身后的落叶像在发光,而镜头后的她,心跳声大概比快门声更响。

十二月的初雪落下来时,摄影社和乐队一起办了场联合展览。林晚把拍立得照片贴满整个展板时,陈亦正抱着吉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调音。

“你的照片被好多人问呢。”林晚指着展板前驻足的人群,有张照片被框在了最中间——是初雪前的银杏道,陈亦站在路中间,手里捏着片银杏叶,背景里的天空是淡蓝色的。

“那是你拍得好。”陈亦放下吉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是卷新的拍立得相纸,包装上画着银杏叶图案。“上周去文具店,老板说这个是限量款。”他把相纸塞进林晚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掌心,“以后可以多拍点照片,拍风景,或者……拍我。”

展览快结束时,有人提议让陈亦弹首歌。他抱着吉他坐在展板前,灯光落在他和照片上的自己中间,像架起了座透明的桥。唱到副歌时,他突然抬眼看向林晚,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清晰得像落在掌心的雪。

“这首歌,还是送给在秋天遇见的人。”

林晚举起相机时,看见他的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初遇时在公告栏前的那个笑重合在一起。快门声响起的瞬间,窗外的雪落得更急了,而照片里的银杏道,永远停留在了有阳光的那天。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傍晚,林晚在银杏道上整理相机时,听见身后传来吉他声。陈亦坐在去年贴海报的那棵银杏树下,指尖拨着《秋日私语》的旋律,脚边堆着刚捡的银杏叶。

“等你很久了。”他抬起头,吉他弦上还沾着点松香,“我把今年的照片都整理好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本相册——是用硬纸板自己做的,封面贴满了两人拍的拍立得:舞台上的串灯、雨里的伞、图书馆的旧书、初雪的银杏道。最后一页留着个空位,旁边用马克笔写着:“留给最重要的照片”。

“其实第一次在公告栏前看到你时,”陈亦的指尖在相册边缘蹭了蹭,“就想让你给我拍张照。”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雪,“不是乐队演出的样子,就是……普通的、站在银杏道上的样子。”

林晚举起相机,镜头里的陈亦正仰着头看她,眼尾的痣在夕阳里发着光。她按下快门,相纸吐出来的瞬间,陈亦突然站起身,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林晚,”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明年春天,我们去拍樱花好不好?还有夏天的荷花,秋天的银杏——我想让你镜头里的每个季节,都有我。”

相纸慢慢显影的过程里,林晚看见照片上的自己和陈亦站在银杏道中间,身后的落叶像金色的潮水。她把照片放进相册最后那个空位时,听见陈亦的吉他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首没听过的调子,像把所有的秋天和冬天,都揉成了会发光的旋律。

风卷着最后几片银杏叶掠过树梢时,林晚突然明白,有些相遇就像拍立得的相纸——不需要刻意对焦,不需要调整光线,只要按下快门,就能在时光里留下永远清晰的暖调。而她和陈亦的故事,才刚刚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