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夫君,艰难处境(2/2)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既定事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沈青禾的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断:
“收拾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随即移开,落在了墙角蜷缩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秦小满身上。
“分家。”
说完这两个字,他不再停留,拎着那个破旧的木箱,一步跨出了门槛,身影消失在门外有些刺目的光晕里。
“收拾东西,分家。”
六个字,像六把淬了冰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沈青禾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
他走了。没有回应她的解释,没有理会她的示弱,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拎走的,是属于原主“林晚”的箱子,但那句冰冷的指令,却是对着她们两人说的。更像是一种宣告——对秦小满的宣告:准备离开;对沈青禾的宣告:结果已定,无需多言。
沈青禾僵在冰冷的土炕上,维持着半撑起身的姿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秦铮最后扫过她的那一眼,像一道冰冷的探照灯光,瞬间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都照得无所遁形。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他根本不在乎她为什么突然“示弱”,不在乎她是否真的“气糊涂了”,他只需要确认一件事:这个麻烦,即将被清除出他的视线范围。
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她。在这个男人绝对冰冷的意志面前,她那些试图缓和关系、争取生存空间的小心思,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呜……”秦小满压抑的哭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小姑娘显然被大哥冰冷的命令吓到了,小脸煞白,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又看看僵在炕上的“嫂子”,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分家?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去哪里?她完全不知道。
沈青禾猛地回过神。现在不是被冻僵的时候!
秦铮的态度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分家势在必行,而他,绝不会为“林晚”争取半分利益。甚至,他可能巴不得早点甩掉她这个包袱。
所有的希望,只能靠自己!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被强行压抑的岩浆,在这一刻猛烈地爆发出来!沈青禾咬紧牙关,下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她不再去看门口,不再去想秦铮那冰冷的眼神。她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快速扫视着这间破败的屋子。
土炕,破被,角落堆着的几个豁口瓦罐,墙上挂着几件辨不出颜色的破旧衣物,还有地上那个被秦小满打碎、蛋糊已经干涸的陶碗……这就是原主“林晚”在这个“家”里拥有的全部家当?寒酸得令人心酸。
不,还不够!她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深处翻涌的虚弱和眩晕,双手用力撑住冰冷的炕沿,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挪下土炕。双脚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冰凉的感觉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让她打了个哆嗦。长期卧床加上极度虚弱,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她不得不死死抓住炕沿,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一头栽倒。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适应这具身体的极限。
“你……你要干什么?”秦小满看着她摇摇晃晃、脸色惨白却眼神执拗的样子,吓得忘了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小的身体充满了戒备。
沈青禾没力气解释,也没时间解释。她只是看了秦小满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无奈,有歉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后,她不再理会小姑娘的惊恐,开始行动。
她扶着冰冷的土墙,一步步挪向墙角。那里挂着几件破旧的衣物,散发着霉味和汗味。她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扯下来,团成一团,又艰难地蹲下身,从土炕角落的破草席下摸索着——记忆告诉她,原主偷偷藏了几枚铜板在这里。
手指在冰冷的土炕缝隙里摸索,果然触碰到几个冰凉坚硬的圆形物体。沈青禾心中一喜,顾不上脏污,迅速将它们抠了出来——三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这大概就是原主从牙缝里省下来,准备贴补娘家的全部“私房”了!
她紧紧攥住这三枚救命钱,仿佛攥住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接着,她又挪到那几个豁口的瓦罐旁,仔细检查。一个罐底还残留着一点点粗盐颗粒,另一个罐子里有些发霉的杂粮粉末……聊胜于无!她用尽力气,将看起来还能用的瓦罐拢到一起。
她的动作笨拙而缓慢,每一个简单的弯腰、蹲下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让她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但她咬着牙,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她在争分夺秒地搜刮这间破屋里一切可能属于“林晚”、或者能被她带走的、哪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秦小满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这个曾经对她非打即骂、刻薄懒惰的“嫂子”,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苍白着脸,不顾一切地收拾着那些破铜烂铁,眼神复杂极了。怨恨依旧清晰,但里面又莫名地掺杂了一丝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族长,您给评评理!这搅家精闹腾着要分家,我们老秦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今天就分!分得干干净净!”是赵氏那拔高的、带着刻意委屈的嗓音。
“是啊族长,三房这个媳妇,您是知道的,再不分家,我们老秦家都要被她搅散了!”另一个尖细的女声附和着,是大嫂刘氏。
“老三呢?铮小子怎么说?”一个略显苍老、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涌到了这间破屋门口。光线一暗,几个身影堵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面容严肃的老者,穿着半新不旧的深灰色棉布长衫,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正是青山坳的族长秦德海。他身后跟着一脸刻薄、眼神闪烁着精光的赵氏,以及抱着手臂、满脸看好戏神情的大嫂刘氏和二嫂王氏。最后面,是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秦铮,他手里还拎着那个破木箱,仿佛刚才的离开只是去迎接众人。
小小的土屋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空气更加浑浊压抑。
族长秦德海锐利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景象:摇摇欲坠的土炕,坑洼的地面,墙角堆着的破烂,还有那个站在屋子中央、脸上还挂着泪痕、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秦小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扶着土墙、脸色惨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手里还死死攥着几个破瓦罐和一把旧衣物的沈青禾身上。
赵氏立刻指着沈青禾,声音尖利地告状:“族长您看!您看看!这懒骨头醒了就忙着收拾她那点破烂!生怕分家少了她一根针!心思都钻钱眼里去了!我们老秦家可养不起这尊大佛!”
刘氏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平日里偷奸耍滑,分家倒是积极!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私房钱!”
秦德海眉头紧锁,看着沈青禾虚弱狼狈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清了清嗓子,手中的枣木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压下了赵氏和刘氏的聒噪。
“好了!都少说两句!”他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门口的秦铮身上,“铮小子,分家是你媳妇闹的,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秦铮身上。
沈青禾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扶着冰冷的土墙,指甲几乎要抠进土里,紧张地看着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他会说什么?会像赵氏期望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同意分家,甚至要求立刻将她扫地出门吗?
秦铮微微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族长的视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条僵硬的左腿似乎让他站得有些不舒服,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定论,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土屋里,也重重砸在沈青禾的心上:
“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屋内那个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的女人,又迅速移开,落回族长脸上。
“今天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