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夜网织局·暗涌汇流(2/2)

他用钥匙开门——钥匙是真的,这房子是他半个月前租下的,用的是另一个假身份。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他打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热点,登录一个加密聊天室。

屏幕亮起,一行字跳出来:

“情况?”

发送者id:枭。

老张快速打字回复:

“下午接触顺利。目标表现自然,无异常警惕。已约定明天带她去县扶贫办‘咨询详情’。凯恩的人应该已经收到信号。——园丁”

几秒后,回复:

“很好。按计划进行。注意安全。”

“明白。”

老张关掉电脑,拆下sim卡,用打火机烧毁。然后他从帆布包里拿出另一套衣服换上——深蓝色工装,戴上一顶鸭舌帽,背上一个工具包,看起来像个夜班维修工。

他下楼,没有骑三轮车,而是步行离开小区,消失在夜色中。

那辆三轮车,会在这里停到天亮。

足够凯恩的人“意外发现”它,然后“顺藤摸瓜”查到这间出租屋,查到老张的“另一个身份”,进而得出“园丁可能不只是普通代办人”的结论。

这是夜枭计划的一部分:给凯恩一点“甜头”,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侦查有了突破,从而更加相信整个诱捕计划的“真实性”。

老张在巷子里穿行,脚步轻快。

他要去下一个安全屋,向夜枭当面汇报细节。

但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不对。)

常年外勤养成的直觉,在此时发出警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子。

黑暗里,只有远处路灯投来的、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

没有声音,没有人。

但老张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不是凯恩的人——那些人手法没这么高明。

也不是夜枭的人——如果是,不会给他这种被“锁定”的压迫感。

(第三股势力?)

老张的背脊渗出冷汗。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巷子,来到一条相对热闹的街上。这里有夜市摊,有行人,有灯光。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他站在一家烧烤摊前,假装点菜,余光扫视四周。

一切正常。

(是错觉?)

老张不确定。

但他知道,这场戏,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

温州·鹿城区某高层公寓·晚上十点零五分

夜枭坐在黑暗中。

面前的三块曲面显示器亮着微光,显示着不同画面:

左侧屏幕,是温州及周边区域的电子地图,上面有十几个闪烁的光点——代表己方人员位置。其中一个光点,正是老张刚才所在的县城老旧小区,现在已移动至另一个位置。

中间屏幕,分割成四格监控画面:顾庐院门口、文成村道主要路口、养殖场大门、以及温州某酒店停车场——凯恩的人在温州的下榻处。

右侧屏幕,则是一个加密通信界面,不断有简短的文字信息滚动刷新。

夜枭的目光,锁定在中间屏幕的第四格。

画面里,那辆黑色奔驰轿车还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但五分钟前,有三个人从酒店侧门走出,上了一辆本地牌照的灰色面包车,驶离了监控范围。

(要行动了。)

夜枭拿起手边的一个老式对讲机——不是无线电,而是一种基于特定频段声波加密的短距通讯设备,几乎无法被截获或干扰。

“雀鹰,目标已离巢。注意跟进,保持距离。”

对讲机里传来极轻微的、经过变声处理的回应:“收到。”

夜枭放下对讲机,身体向后靠进椅背。

他的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半明半暗。银白色的胡须像结了霜的松针,灰褐色的眼睛深不见底,瞳孔深处有种近乎非人的专注。

三十七年了。

从“潮汐”行动那个暴雨夜开始,他就知道,那张地图迟早会引出更大的东西。

“毒师”临死前的眼神,他至今记得——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疯狂的、近乎献祭的执念。那个人相信自己守护的不仅是财富,更是某种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夜枭当时不明白那力量是什么。

直到三年前,他在追踪一条跨国洗钱线索时,偶然发现了一个代号“m”的组织的活动痕迹。这个组织极其隐蔽,成员分散在全球,但核心似乎始终围绕着湄公河流域,围绕着金三角那些尚未被彻底清理的“遗产”。

他顺藤摸瓜,花了两年时间,才勉强拼凑出“冥王”的模糊轮廓:

一个至少传承了三代的家族型秘密组织,最早可追溯到民国时期的滇缅马帮,六十年代开始涉足毒品贸易,八十年代达到巅峰,九十年代末因国际联合清剿而转入地下。但他们的核心资产——那些匿名账户、政商关系、黑材料——并未丢失,而是被秘密转移、封存。

而“毒师”的地图,很可能就是打开这些封存资产的最后一把钥匙。

所以“冥王”才会如此急切,如此不惜代价。

(你们想要钥匙。)

夜枭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我就给你们钥匙——一把会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他伸手,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一串指令。

右侧屏幕的画面切换,显示出一张经过高度处理、但仍能看出轮廓的卫星照片:泰国清迈府北部,一片被茂密热带雨林覆盖的山谷。照片边缘标注着一行小字:“疑似‘毒师’地图标注坐标,19记录,查阅权限等级:绝密+”。

男人的手指,在“夜枭”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欣赏的、棋逢对手的兴奋。

“终于……还是惊动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我就知道,那张地图,你一定会守着。”

他放下平板,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曼谷,灯火辉煌,这座东方不夜城永远在喧嚣、在流动、在吞噬一切。但男人的眼睛,却穿过这些浮华,看向北方,看向中国,看向温州那个小村庄。

“画眉……”他低声念出这个代号,语气里有一种奇特的怀念,“三十七年了。你守着那个秘密,我守着对你的寻找。我们都老了。”

他转过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佛龛。

龛里供的不是佛像,而是一个黑色木牌,上面用金漆写着两个汉字:

“先考 陈公讳镇山之灵位”

男人点了三支香,恭敬地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的光线中盘旋,像某种古老的魂灵。

“父亲,”他对着牌位,用潮汕话低声说,“您要找的东西,快要到手了。‘毒师’当年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把钥匙,就在那个叫‘画眉’的女人手里。”

“拿到它,我们就能打开您在瑞士封存的那个保险库,取出那些足以让半个东南亚政界地震的‘礼物’。”

“到时候,陈家失去的一切,都会拿回来。那些背叛您的人,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近乎耳语的喃喃:

“快了……就快了……”

香火明灭,映照着他苍老而执拗的脸。

窗外,湄南河的夜航船拉响汽笛,声音悠长,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

时间: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地点:三个空间,同一时刻

夜枭盯着屏幕。

代表老张的光点已回到文成村口的小卖部,静止不动。

代表凯恩手下的灰色面包车,仍然停在县扶贫办对面的巷口,车内三人的红外热成像显示,他们还在守夜。

代表杨美玲的顾庐,一片安静,只有卧室窗户透出极微弱的光——那是台灯,说明她还没睡。

夜枭拿起对讲机:

“所有单位,汇报状态。”

“雀鹰就位,目标无异常。”

“游隼就位,周边安全。”

“白鹰就位,保护目标家庭稳定。”

“园丁已归巢,明日八点按计划行动。”

夜枭放下对讲机,闭上眼睛。

(明天,戏就正式开演了。)

……

范智帆坐在黑暗中,手里握着一枚老旧的铜钱——那是他离开中国时,父亲偷偷塞给他的,说是“护身符”。

他摩挲着铜钱边缘的磨损痕迹,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加密信息:

“家已收到。按原计划行事。保重。——阎罗”

范智帆长长吐出一口气。

(收到就好。)

(这场局,终于要收网了。)

……

杨美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有力,像战鼓在胸腔里敲响。

三十七年的平静,结束了。

但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

有夜枭在暗处,有“家”在背后,有儿子儿媳孙女需要守护。

(来吧。)

她在心里说。

(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月光移动,照亮了她枕边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极小的、银色的徽章,形状像一片羽毛。

很多年前,那个教官在特训结束时,悄悄塞给她的。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拿着这个,去任何一个有桂花树的地方,等三天。会有人来找你。”

她一直没敢用。

直到今天,见到他,她才明白,这枚徽章的意义。

(原来,你早就给了我退路。)

杨美玲握紧徽章,闭上了眼睛。

窗外,最后一点星光隐入云层。

夜,深了。

三条线,三个人,三个国家,都在等待着同一个黎明的到来。

而黎明之后——

风暴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