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地狱回响——魔王的烙印(2/2)
几秒的死寂后,幽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但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把他……救起来。恢复状态。不必再问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复杂难明:“严加看管……好生伺候。”
“医生”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点头,开始准备解毒剂和镇静剂。
幽灵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房门。鹰眼紧随其后,离开前,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范智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颠覆了。
……
十分钟后,幽灵密室。
这是巢穴深处最隐蔽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厚重的铅合金夹层,确保绝对的隔音和防侦测。房间不大,只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两把高背椅,以及一面占据整堵墙的电子监控屏。此刻屏幕上显示着“白房间”的实时画面:范智帆已被注射了解毒剂和镇静剂,陷入深度睡眠,“医生”正在处理他崩裂的伤口。
幽灵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脸,是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容颜。肌肤白皙如瓷,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本该风情万种,此刻却凝着寒冰。她的年龄看起来不到三十,但眼神深处沉淀的沧桑和冷酷,却远超这个年纪。
密室中,空气凝滞如铅。
幽灵摘下面具后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却也冷得刺骨。她与鹰眼对视,两人眼中翻涌着同样的惊涛骇浪——那是源自记忆深处、对某个绝对禁忌之地的本能恐惧。
“阿斯塔……”幽灵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他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鹰眼沉默着,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的震动。地狱营的回忆,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是烙印在骨髓里的噩梦,也是淬炼成如今模样的熔炉。那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和尸体。能获得“称号”并活着离开的,无一不是行走在人间的修罗。
“必须确认。”幽灵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如果是真的……我们之前的评估,全部都要推翻。”
她转身,走向紫檀木书桌后方嵌入墙壁的保险柜。那是一个厚重的合金柜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生物识别屏。幽灵将手掌按在屏幕上,虹膜对准上方微不可察的扫描孔。
“滴——认证通过。”
低沉的机械声响起,保险柜门无声滑开。里面没有文件或珠宝,只有寥寥几件物品:一把造型古朴的钛合金匕首,一枚刻着扭曲符文的白金戒指,以及——一部通体哑光黑色、厚重笨拙、仿佛上世纪产物的卫星电话。
幽灵取出那部卫星电话。它入手沉重,外壳是防电磁屏蔽的复合材质,侧面有一根可伸缩的粗短天线。底部有一个微型物理键盘,键帽上的字母和数字早已磨损模糊。
她将高科技随身电脑设备放在书桌上,接上独立的加密电池模块。指示灯亮起幽绿色。
鹰眼无声地靠近,如同一道警惕的影子守在门侧,确保绝对无人打扰。
幽灵深吸一口气,那双向来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她按下开机键,等待漫长的三十秒自检程序。屏幕亮起,是单调的墨绿色字符界面。
她开始输入。
手指在微型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一长串混合了数字、字母和特殊符号的复杂编码。每输入几位,都需要停顿半秒,等待系统验证。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分钟,房间里只有按键沉闷的“嗒嗒”声,以及两人轻不可闻的呼吸。
“”——这是幽灵的永久识别码,也是通往那个世界少数几个有效权限之一。
最后一位编码输入完毕,幽灵按下红色的确认键。
“滴——”
卫星电话发出悠长的拨号音,与寻常电话的嘟嘟声截然不同,更像某种深海探测器的回响。声音在密闭的密室里回荡,平添几分诡谲。
等待。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这漫长的十秒里,幽灵的背脊挺得笔直,但鹰眼注意到,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终于。
“嗞啦——”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响起,随后被过滤掉。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从听筒传出:
“通道建立。请出示识别码。”
幽灵将听筒贴近耳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鹰眼极少听过的、近乎刻板的恭敬:
“我是幽灵。识别码:。”
“验证中……请稍候。”
又是几秒的沉寂。屏幕上滚动着加密数据流。
“验证通过。权限等级:a-7。请输入目的地代码或语音指令。”
“转接‘北极星枢纽’,特殊线路,最高优先级。”幽灵清晰地说道,“请求与‘教官’直接通话。”
“请求收到。线路加密升级中……正在尝试连接‘北极星枢纽’……请保持等待。”
这一次的等待更长。卫星电话的听筒里传来遥远而模糊的电流嘶鸣、偶尔爆出的数字电台碎片声,仿佛信号正穿透电离层、跨越极地冰盖,向着某个隐藏在世界尽头阴影中的节点艰难跋涉。
幽灵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她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权威时本能的紧绷。地狱营的“教官”,并非指某个具体的训练官,而是那个地方对外联络的唯一代号,是掌管着所有“毕业生”档案和生杀予夺权限的冰冷意志的化身。
约一分钟后。
“喀哒。”
一个轻微的接驳声响起,随即,电子合成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带着轻微电磁底噪的寂静。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是一种极为粗粝、沙哑、仿佛被砂石和寒风磨砺了几十年的男性嗓音,透过遥远的信号传来,依旧带着一股子蛮横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喂?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敲线路?不知道老子在清点‘耗材’吗?!有屁快放!”
幽灵立刻挺直身体,尽管对方看不见,但她依旧下意识做出了近乎立正的姿态,语气恭敬到了极点:
“教官,是我。幽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幽灵?”教官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变得更加不耐,“哦,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稀客啊?算算年头……你出去得有七八年了吧?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求老子让你回炉再造?”
话语里的讥讽和赤裸裸的轻视毫不掩饰。但幽灵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
“教官说笑了。我这次贸然打扰,是有一件急事,需要向您求证。”
“求证?求证什么?”教官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烦躁,“老子这里只有死人和半死不活的人,没你要的情报。赶紧的,老子时间宝贵,下一批‘材料’马上要下冰窟了。”
幽灵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但依旧清晰:
“我想请教官帮忙确认一个人。他可能……曾经在您那里待过。”
“名字。”教官干脆利落。
“范智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声嗤笑:“范智帆?没听说过。老子这里的规矩你忘了?进来的人,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狗屁范智帆李智帆,老子不认!”
幽灵早有预料,立刻补充道:“我知道规矩。但他的外貌特征……或许您有印象。亚裔男性,现在年龄大约二十四左右岁,身高一米八二左右,体型偏瘦但精悍。最明显的特征是……他右眉眉尾,有一道大概两厘米长、非常细微的旧疤痕,呈浅白色,应该是幼年时磕碰所致。”
她描述得非常详细,尤其是那道疤痕——那是阎罗提供的、吕云凡幼时与吕奕凡玩耍时不慎磕碰留下的真实印记,资料改了,是范智帆小时候磕碰的,也是范智帆这个伪装身份上无法消除的生理特征。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磁底噪在嘶嘶作响。
五秒,十秒……
就在幽灵以为信号中断时,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粗粝的嗓音里,之前的不耐和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凝滞,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警觉:
“右眉……尾部的疤……浅白色……幼年磕碰?”
他似乎在极力回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忽然!
“操!!!”
一声粗暴的咒骂猛地炸响!即便隔着电话,幽灵和鹰眼都能感受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冲破听筒的剧烈情绪波动!
“他妈的……原来他叫范智帆?!”教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甚至……一丝后怕?“怪不得……怪不得这小子当年那么邪性!他奶奶的,这名字藏得够深啊!”
幽灵的心脏骤然收紧:“教官,您……认识他?”
“认识?何止认识!”教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怒气,以及更深层的、连他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这小子……当年是‘上面’特塞进来的,手续干干净净,背景是某个东亚家族的继承人,送来‘淬火’的。妈的,老子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个镀金的绣花枕头,准备三个月内让他变成冰渣子……”
他顿住了,似乎在平复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自嘲的恐惧:
“结果呢?这小子是他妈个怪物!真正的怪物!老子训了三十年人,没见过这样的——理论科目过目不忘,实操科目上手就会,第一次进格斗笼子,差点把同期那个西伯利亚熊崽子的大椎骨给徒手掰断!冷静得不像人,下手黑得没边!才他妈三个月,同期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连几个老资格的助教都不敢单独带他!”
幽灵和鹰眼听得屏住呼吸。这些话,从一个以冷酷和蔑视生命着称的地狱营教官嘴里说出来,其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心智。
“后来呢?”幽灵的声音有些干涩。
“后来?”教官哼了一声,那声音里竟有几分无奈,“后来他就有了代号——不是我们起的,是那帮被他打服、吓疯的同期私下里叫开的。”
“什么代号?”
教官沉默了足足三秒,才一字一顿,仿佛吐出某种诅咒般说道:
“——魔王。”
魔王!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密闭的密室里炸响!幽灵拿着电话的手猛地一颤!鹰眼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握紧,指节发白!
“他待了多久?”幽灵强迫自己冷静,追问细节。
“满打满算,十一个月。”教官的声音低沉下去,“按‘上面’的要求,是短期高强度‘淬火’。但这十一个月……嘿,老子营里的非战斗减员率,创了十年新高。不是他亲手杀的,是被他逼的、吓的、在对抗训练里被他那种……那种纯粹为了摧毁而存在的打法给彻底废掉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复杂:“最后半年,没人愿意跟他同组训练,没人敢在他背后站着。连老子……去给他做最终评估的时候,都得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不然心里发毛。这小子看人的眼神……不像人,像特么……像特么冰原底下埋了万年的什么东西醒了,在打量餐盘里的肉。”
幽灵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教官的描述,完美印证了范智帆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常理的冷静、强悍和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
“他……怎么离开的?”她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到期,‘上面’来接人。手续齐全,屁话没有。”教官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幽灵,你听好了——老子不知道你怎么惹上这尊煞神的,但看在你还算懂规矩的份上,给你句实话:离他远点。能多远就多远。”
幽灵一愣:“教官,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这小子是‘魔王’,不是白叫的!”教官的声音几乎是在低吼,“他那套东西,不是在营里‘学’的,更像是……被唤醒的。他天生就属于黑暗和厮杀!老子这里只是给他开了个口子!他现在在你那儿?你想用他?控制他?”
教官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冷笑:“你牛逼!你胆子肥!但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玩火者,必自焚!你觉得自己是下棋的人?小心一转头,发现自己早就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还是随时能被吃掉的那种!”
“教官,我……”
“行了!老子没空跟你废话!”教官粗暴地打断她,语气极其不耐,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该说的都说了!‘魔王’的档案是绝密中的绝密,老子今天已经破例了!以后别再为这事儿敲老子的线路!他娘的,晦气!”
“等等,教官,关于他背后的‘上面’……”
“嘟——嘟——嘟——”
忙音。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幽灵缓缓放下卫星电话,手臂僵硬。听筒里最后的忙音,似乎还在密室里空洞地回响。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鹰眼也沉默着,如同一尊石雕。但仔细看,能发现他颈侧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许久,幽灵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阴霾。她看向鹰眼,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都……听到了。”
鹰眼缓缓点头,动作滞涩:“魔王……教官亲口确认。而且,教官他……在害怕。”
“不只是害怕。”幽灵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卫星电话外壳,眼神深不见底,“是恐惧。对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纯粹毁灭性力量的恐惧。教官是什么人?他手里经过的亡命徒、杀手、战争机器不计其数,能让他用那种语气形容的……”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所以,”鹰眼的声音干涩,“我们之前的判断,彻底错了。他不是一枚需要考验的棋子,也不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刀……他本身,可能就是执刀的人,甚至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幽灵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范智帆在审讯椅上,即使濒临崩溃依然冰冷讥诮的眼神,还有那句“你会后悔的”。
现在,她信了。
“把他从‘白房间’移出来。”幽灵睁开眼睛,眼底已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深处,是更加严密的戒备和算计,“安排最好的房间,派专人照顾,用最好的药。他的伤,必须尽快恢复。”
鹰眼:“然后呢?”
“然后?”幽灵走到监控屏前,看着已经转移至一间舒适卧室、仍在沉睡的范智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然后,我们要重新认识这位‘范家少主’了。”
“以合作者的身份?”鹰眼问。
“不。”幽灵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以对待‘同级’,甚至……‘潜在上位者’的身份。在他醒来之前,准备好他可能感兴趣的一切——范家内部的情报?科赫家族的把柄?还是……幽灵网络里,某些连我都觉得棘手的‘麻烦’?把他想要的,摆在他面前。”
她转过身,直视鹰眼:“但同时,监控提升到最高等级。我要知道他醒来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说的每一个字,甚至呼吸的频率变化。通知我们所有在东亚的暗桩,暂停一切敏感活动,进入静默。在摸清这位‘魔王’真正的意图和底线之前……”
幽灵顿了顿,声音如同极地寒风:
“我们,步步为营。”
密室中,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卫星电话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一个刚刚闭合的潘多拉魔盒。
而盒中释放出的,并非简单的秘密,而是一个名为“魔王”的、活生生的、正在苏醒的……
灾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