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渔利(1/2)

腐爪沼泽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快,尤其在山洞深处,日光更是吝啬。仅有的一盏劣质油灯,灯焰如豆,在石壁上投下摇曳不定、扭曲放大的影子。凌弃盘膝坐在灯下,那张从观测者尸体上获得的皮质地图残片在他膝上摊开,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起毛。他的指尖顺着一条模糊得几乎要消失的等高线缓慢移动,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黑石林”那片死亡之地未被描绘出的地形。地图上的符号古老而怪异,有些像蜷缩的毒虫,有些像扭曲的植物,与他所知任何制图规范都迥然不同,仿佛来自另一个文明的遗存。

叶知秋坐在他对面,身旁散落着几卷边缘破损的兽皮医书和她自己记录的厚厚笔记。她时而抬头对照地图上的某个符号,时而在笔记上快速写下几笔,眉头始终微蹙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草药淡淡的苦涩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这条虚线……如果代表地下暗流,那么‘钥匙’标记的位置,可能并非地表。”凌弃低声沉吟,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知秋凑近些,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分辨:“但符号旁边的点缀,像是石笋?或许是指一个洞穴系统?可惜残缺太厉害,关键部分缺失了。”

进展缓慢,如同在浓雾中摸索。凌弃已下定决心,待准备更充分些,必须再探黑石林边缘,甚至尝试更深入的侦察。然而,腐爪沼泽的局势,从来不会按照任何人的计划发展。

这天黄昏,凌弃如同往日一样,离开山洞,前往黑水河上游一段人迹罕至的河岸,勘察水文情况。他考虑是否有可能利用一条隐蔽的水路,作为潜入黑石林的备选路径。他像幽灵般在泥泞的河岸和扭曲的怪木间穿行,动作轻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当他攀上一处可以俯瞰下游河湾的高地时,猎鹰般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四周。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下游方向——帝国第七军团那个新建不久、位置颇为突出的前沿哨所附近。

异样来自哨所侧翼的密林。此时已近暮色,林间光线昏暗,但凌弃远超常人的目力,依然捕捉到了那些与摇曳树影迥然不同的移动轮廓。人影幢幢,数量远超平日巡逻队的规模,而且行动方式绝非帝国士兵的整齐划一。那些身影更加魁梧,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诡秘与迅捷,借着地形和渐浓的暮色,正分成数股,悄无声息地向哨所侧翼和后方迂回包抄!

是兽人!凌弃瞳孔微缩。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这些兽人脸上涂抹着暗色的油彩,穿着轻便的皮甲,装备精良,行动间透着一股剽悍与纪律性,绝非寻常劫掠的散兵游勇。这是一支精锐的敢死队或突击队!

“血矛部落……要夜袭哨所!”判断瞬间形成。那个哨所他之前远远观察过,位置虽然关键,但仓促建成,工事并不坚固,驻防兵力也明显不足。如果被这支蓄谋已久的兽人精锐夜间突袭得手,整个黑水河防线都可能被撕开一个口子,兽人兵锋便可长驱直入。更重要的是,一旦战端在如此近的距离爆发,黑水河沿岸将彻底沦为战场,他们前往黑石林的路径会被彻底切断,就连这个相对隐蔽的山洞,也可能暴露在战火或双方巡逻队的搜索之下。

绝不能坐视!几乎在瞬间,凌弃就做出了决断。原定的侦察计划必须立刻暂停。但如何介入,却需要极精密的权衡。公然现身协助帝国军,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帝国和兽人双方的目光下,后患无穷。他需要一场混乱,一场能让他隐藏其中、既能达到目的又能攫取利益的混水摸鱼。

他像一道贴地流淌的阴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山洞。

洞内,叶知秋刚点燃第二盏油灯,正准备继续研究地图,听到石门开启的细微声响,警觉地抬头,看到是凌弃,才松了口气,但随即注意到他凝重的神色。

“情况有变?”她放下手中的东西。

“嗯。”凌弃语速快而清晰,“下游帝国哨所,一支兽人精锐敢死队准备夜袭。规模不小,训练有素,哨所恐怕凶多吉少。”

叶知秋脸色微变,立刻明白了利害关系:“战线崩溃,我们这里也不得安宁。你要出手?”

“必须介入,但不能明着帮帝国军。”凌弃一边说,一边迅速行动。他脱下日常穿的粗布外袍,换上那套深灰色、吸光性好、利于夜行的紧身衣物,用特制的油彩重新涂抹脸颊、手背等所有可能暴露肤色的部位。他将惯用的寒铁短棍靠在墙边——这东西太显眼,容易暴露身份。转而将黑刃短刀插在腰后皮鞘,检查了手弩的弩弦和箭匣,将淬毒匕首绑在小臂,又将钩索、几个烟雾弹和强效麻痹粉包仔细塞进随身的多功能皮囊。

“我于暗处行动,制造混乱,狙杀兽人头目,尽量拖延他们的攻势。若能守得住最好,守不住,也要让兽人付出惨重代价。顺便……”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实用主义光芒,“看看能不能捞点有用的东西。”

叶知秋没有多问,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信任凌弃的判断和能力是最好的支持。她默默地将几个小瓷瓶塞进他的皮囊:“最好的金疮药,内服外敷。这瓶是强效解毒丹,对付兽人常用的几种毒物应该有效。一切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

凌弃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守住山洞,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我天亮前必回。”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洞外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毯,彻底覆盖了腐爪沼泽。凌弃如同真正的幽灵,在熟悉的地形中潜行,避开可能存在的双方岗哨,悄无声息地再次抵达能够俯瞰战场的那片乱石坡。他选了一处视野开阔又能完美隐藏身形的石缝,如同石雕般蛰伏下来,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紧紧盯住下方那个此刻还显得相对平静的帝国哨所。

战斗,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等待后骤然爆发。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如同潜伏的毒蛇发起致命一击,数十道黑影从哨所侧翼和后方阴影中同时暴起!他们动作快得惊人,哨所外围两个了望塔上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警报,就被黑暗中射来的短矛或毒箭夺去了生命。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战吼声划破夜空,兽人敢死队如同决堤的洪水,挥舞着战斧、钉头锤,狂暴地冲向哨所简陋的木制栅栏!

哨所内瞬间炸开了锅!尖锐的警铃被拼命敲响,夹杂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和士兵仓促奔跑的脚步声。箭矢从木墙后稀疏地射出,但在兽人迅猛的冲击和夜幕的掩护下,效果甚微。木墙在沉重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战斗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凌弃冷静地俯瞰着这一切,心跳平稳,呼吸悠长。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分析着战场态势。兽人攻势极其凶猛,主攻方向明确,配合默契。帝国军仓促应战,凭借工事勉强支撑,但显然处于下风。

他的目标清晰而冷酷:一,优先狙杀兽人队伍中的指挥节点和特殊单位(如萨满或旗手),最大限度破坏其指挥体系和士气;二,制造混乱,拖延甚至瓦解兽人的攻势,为帝国军争取调整和反击的时间,也为可能存在的援军(虽然希望渺茫)创造机会;三,趁乱搜刮一切有价值的情报、地图、特殊物品,以及……阵亡者身上可用的物资。这是风险,也是收益。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顶级猎手,在喧嚣的战场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一名格外高大的兽人,头上插着彩色羽毛,正站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后方土坡上,挥舞着一面画有滴血长矛图案的战旗,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显然是在指挥调度周围的兽人战士集中攻击木墙的一处薄弱点。

就是他了!凌弃眼神一凝。他像狸猫般从石缝中滑出,借助地面阴影和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侧下方移动,拉近到不足五十步的手弩有效射程内。他靠在一块巨石后,平稳地端起手弩,弩箭的锋镝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叶知秋调配的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深吸一口气,屏息,瞄准那个舞动战旗的身影,计算着其晃动的规律和夜风的细微影响。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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