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渔利(2/2)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战场噪音完全掩盖的破空声。淬毒弩箭如同死神的低语,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直线,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名兽人十夫长的咽喉!

咆哮声戛然而止。兽人十夫长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喉咙上多出来的箭杆,随即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那面战旗也歪倒在一旁。他周围几个兽人战士明显愣了一下,攻势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

一击得手,凌弃毫不留恋,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一缩,瞬间消失在巨石后的阴影里,迅速向预定的第二个狙击点转移。他深知,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停留就是死亡。

他如同附骨之疽,游走在战场的边缘地带,专挑兽人攻势的衔接处、指挥薄弱点下手。他时而在阴影中用黑刃短刀无声无息地抹掉落单兽人的脖子;时而用手弩精准点杀那些脱离队伍、试图攀爬木墙或投掷火把的兽人;甚至抓住机会,将一枚烟雾弹奋力扔进一小股聚集起来、正准备发起新一轮冲击的兽人群中间。

“噗”的一声闷响,浓密的、刺鼻的灰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不但遮蔽了视线,更引起了兽人的一阵咳嗽和骚动,冲击节奏再次被打乱。帝国守军则趁机从木墙后射出更密集的箭矢,放倒了几个冲出烟雾的兽人。

凌弃的行动迅捷、狠辣、高效。每一次出手都如同毒蛇吐信,务求一击必杀,绝不停留。他将《御侮十三式》中的潜行匿踪技巧和《破军九击》中爆发突袭的要点结合得天衣无缝,充分利用了地形、夜色和战场本身巨大的噪音作为掩护。无论是兽人还是帝国士兵,几乎无人察觉到这个在黑暗中不断收割生命的“第三方”存在。他们只以为是对方阵营中出现了厉害的角色,或是被流矢所伤。

在制造杀伤和混乱的同时,凌弃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忘记搜索更有价值的目标。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迅速甄别着那些装备与众不同、可能携带重要物品的兽人。

一次,他注意到一个兽人不像其他同伴那样埋头猛冲,反而在战团外围相对安全的地方穿梭,腰间鼓鼓囊囊,不像武器。凌弃悄然靠近,趁其不备,从背后用短刀果断解决,迅速搜身,从其腰间皮囊里摸出一卷用兽皮包裹的东西。来不及细看,塞入怀中,立刻转移。后来确认,那是一张粗糙但关键的进攻路线图,标注了哨所的防御弱点和预设的攻击路径。

另一次,他发现一名兽人被几名精锐战士护卫着,他本人并不直接参与肉搏,而是站在稍远处,用古怪的手势和低沉的、富有节奏的呼喝似乎在引导着什么,可能是某种战场指挥。凌弃耐心等待,终于抓住护卫被侧面帝国士兵的垂死反击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如同闪电般突进!淬毒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放倒了离他最近的两名护卫,在黑刃短刀格开另一把战斧的同时,他已贴近那名兽人头目,短刀顺势抹过对方的颈侧!不等对方倒地,他迅速在其腰际、胸前摸索,抓到了几个触手冰凉、刻着符号的骨质令牌,以及一个沉甸甸的小皮袋,随即毫不停留地后撤,消失在混乱中。那几名护卫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头目瘫倒在地,凶手已不知所踪。

他的劫掠行动并不仅限于兽人。在穿梭战场的过程中,他也冷静地搜刮着一切可用的物资。阵亡兽人士兵的钱袋(里面是叮当作响的兽人钱币)、品相尚可可以拆下有用零件的武器、完好无损的水囊和装着肉干的粮食袋……都被他迅速塞进那个越来越鼓胀的皮囊。他甚至冒险靠近过几具已经确认毫无生命迹象的帝国士兵尸体,动作飞快地取走了他们的制式水壶(这东西比兽人的皮囊好用)、腰间可能有的少量银币、以及看起来还算完好的皮甲组件或靴子。在黑市,帝国制式物品有时比兽人的粗糙货色更受欢迎。

战斗惨烈地持续了约个把小时。兽人敢死队虽然勇猛,但在失去前线指挥(被凌弃狙杀)、攻势屡屡被莫名出现的冷箭和烟雾打乱、甚至中层头目也被神秘刺杀的情况下,最初的锐气逐渐耗尽。帝国守军则凭借工事和顽强的意志,勉强顶住了一波又一波疯狂的冲击,木墙多处破损,伤亡惨重,但终究没有崩溃。

终于,在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凄厉号角声中,残余的兽人如同退潮般脱离接触,拖着同伴的尸体和伤员,迅速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战场上,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此起彼伏的伤者哀嚎。帝国哨所,守住了,尽管代价巨大。

战场刚刚恢复暂时的平静,凌弃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他背负着那个装满“战利品”、沉甸甸的皮囊,沿着预先勘察好的隐蔽路径,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战场区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先来到了黑水河畔一处被茂密藤蔓掩盖的天然洞穴,这是他事先选好的临时中转点。

在洞穴深处,他点燃一小段光线微弱的萤石棒,开始仔细清点、分类这次的收获。兽皮进攻图、几个雕刻诡异的骨质令牌、那袋颜色奇特的矿物粉末被单独放在一边,这些是可能蕴含情报价值的物品。数十枚大小不一、成色各异的兽人钱币、几件看起来还能用的金属武器部件(如优质的斧刃、短剑的剑格等)、数个装满清水的水囊、好几包风干肉条和硬饼、一些通用的止血草药和药膏……这些是实用的物资。他还将从帝国士兵尸体上取来的制式水壶、少许银币和皮件也归类放好。

他仔细检查每一件物品,用匕首刮掉上面可能存在的部落标记、血渍或个人铭文,确保即使流入黑市,也难以追查到今晚的战斗。完成这一切后,他将有价值的情报物品贴身藏好,实用物资重新打包,这才熄灭萤石棒,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返回山洞。

当他用独特的节奏轻叩石门时,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叶知秋一直紧绷着神经守在门后,立刻打开了石门。看到凌弃虽然满身尘土、血污,衣衫有多处破损,但眼神依旧锐利,行动间并无大碍,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哨所守住了。”凌弃踏入洞内,简短地说了一句,将那个依旧沉重的皮囊放在地上。

叶知秋立刻上前,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几处明显的擦伤和浅刃伤,确认无碍后,才将注意力转向皮囊里的东西。她首先拿起那张兽皮,就着油灯仔细审视。上面用炭笔或某种颜料粗糙勾勒的线条和符号,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攻击路线……完全避开了正面和主要的明哨,从侧翼这个视觉死角切入,直扑栅栏最薄弱的一段……”叶知秋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脸色越发凝重,“他们对这个哨所的布局、兵力配置,甚至换防时间可能都了如指掌。这绝非临时起意的劫掠,而是一次精心策划、情报支持充分的军事行动。”

接着,她小心地打开那个装有矿物粉末的小皮袋,将里面的粉末分别倒在几片干净的薄石片上。她先是仔细观察每种粉末的颜色、光泽和颗粒粗细,然后用一把小骨刀轻轻拨弄,感受其质地。她拿起装有红色粉末的石片,凑近鼻尖,谨慎地嗅了嗅。

“有硫磺和……铁锈的味道。”她判断道,又拿起黄色的,“这个也是类似,但似乎更刺鼻一些。”她看向凌弃,“如果遇水或潮湿空气,可能会产生烟雾甚至微弱热量,很可能是兽人用来传递简单信号或制造混乱的东西。”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黑色粉末上。这些粉末质地异常细腻,颜色沉黯。她用小指指甲挑起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再次轻嗅,眉头微蹙:“有股……很淡的腥气,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味。”她犹豫了一下,用舌尖以极快的速度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点粉末,随即立刻吐掉,并拿起旁边的水囊连漱了几次口。

“不会错,”她肯定地说,“这里面混合了某种经过处理的动物干血,还有……可能是某种沼泽蕨类烧灼后的灰烬。兽人萨满有时会在武器上涂抹类似的东西,或者用来在特定地点做标记,宣称是诅咒或追踪印记,更多是用于心理震慑,让敌人恐惧不安。”

最后,她看向那一点点幽蓝色的粉末,这些粉末数量最少,但看起来最为奇特,在灯光下泛着某种微弱的晶体光泽。“这个……我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矿物研磨而成,颜色很罕见,质地也非常均匀细腻。”她摇了摇头,“具体用途不明,但肯定不是寻常之物,需要以后有机会对照典籍或找人询问。”

凌弃此时已用清水简单清洗了脸上的血污和油彩,正处理着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伤。他听着叶知秋的分析,眼神深邃。这次冒险介入,虽然凶险,但成果显着。既在关键时刻帮助稳定了防线(至少重创了兽人的突击力量),避免了最坏情况的发生,又获得了关于兽人行动模式的重要情报(那张进攻图),以及一些用途特殊、值得研究的物品(骨符和矿物粉)。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他如同隐形,没有暴露自身,观测者和帝国的视线,依旧被巧妙地引向别处。

“黑石林的计划,需要暂缓几天了。”凌弃包扎好伤口,沉声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是冷静的盘算。“兽人这次精心策划的夜袭受挫,损失不小,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几天,甚至更长时间,边境地区的冲突只会更加频繁和激烈,巡逻和搜查也会空前严格。此时再试图穿越战线进入黑石林,风险太大。”

他走到石壁前,看着上面简陋刻画的地形图:“我们正好利用这段风头最紧的时间,彻底消化这次的收获。你仔细研究这些粉末和骨符,看看能否有更多发现。我也需要时间完全恢复体力,进一步锤炼武技。同时,我们要做好更充分的物资准备,尤其是应对沼泽环境和长期潜伏的装备给养。”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凌弃在暗处的精准、冷酷而高效的出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冷水,虽未改变大局,却成功扰动了局势,并再次为他自己和叶知秋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实战经验以及实实在在的资源。然而,他也深知,这种走钢丝般的行动可一不可再。腐爪沼泽的漩涡正在加剧,各方势力的目光越来越聚焦于此。黑石林的秘密,如同深渊中的诱惑,吸引着他,也潜藏着更大的未知风险。在下一波更大的风暴来临前,他们必须变得更强,准备得更加充分。黎明前的黑暗中,山洞里只剩下油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以及两人各自沉思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