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暗涌、硬骨与归途的根基（2/2）

“启动资金和首批工具，可以由公司以‘合作发展基金’的形式垫付，从后续的工程款里逐步扣除。”林凡早已想好，“关键是人。要选真正踏实肯学、把手艺当饭碗而不是跳板的年轻人。而且，合作社得有规矩，质量不合格，公司有权拒收，多次出错就得退出。我们是要培养工匠，不是养懒汉。”

宋恩长老拍腿：“这个法子好！有活干，有手艺学，还在家门口，能照顾老小！林师傅，你这是给村里栽了一棵摇钱树啊！”

“不止摇钱树，”林凡微笑，“如果可能，我还想在河边那片缓坡上，建一个小型的木材预处理工坊。咱们这一带好木头多，但缺乏科学的干燥和防腐处理，很多料都浪费了，或者卖不上价。工坊可以收购村民自留林里的木材，进行初步加工，既能给合作社提供更便宜优质的原料，也能让村民多一份收入。甚至，未来可以尝试制作一些有本地特色的木器、家具。”

这个蓝图描绘得更加具体动人，连旁边倒酒的张伟都听入了神。这不仅仅是生意，这是在建造一个微型的、可持续的生态。岩龙长老激动地端起酒碗：“林师傅，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几个老骨头要是再不支持，就枉费你一片苦心了！地，我们来协调！人，我们来挑！你就说，什么时候能开始？”

“等我从金边回来，把一些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拟个详细的章程，开始筹备。”林凡也端起碗，与长老们一碰。清冽的米酒入喉，带着乡土的辛辣与回甘，也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夜深了，虫鸣唧唧。林凡和玛雅躺在竹席上，他的手一直轻轻放在她的肚皮上，感受着生命的律动。玛雅枕着他的臂弯，在黑暗中轻声说：“阿妈今天悄悄跟我说，她按照老法子算了下，觉得可能是个女儿。”

“女儿好啊。”林凡吻了吻她的额头，“像你，漂亮，又聪明坚韧。”

“你会失望吗？村里人都盼着儿子。”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望’这两个字给我的孩子。”林凡语气笃定，“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会教她（他）认识木头，认识这个家，认识什么是踏实和尊严。”

玛雅往他怀里缩了缩，无比安心。就在这温馨宁静的时刻，林凡放在枕边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是乌泰师父。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林凡的心。他轻轻抽出手臂，走到屋外，才按下接听键。

乌泰师父的声音，隔着电波也能听出凝重：“林施主，事出突然。磅同寺所在山体，发生局部滑坡……”

听完乌泰师父的叙述，尤其是关于“境外资金影响”流言的暗示，林凡站在深夜的院子里，久久未动。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骤起的风暴。自然灾害？巧合？还是……更高明、更难以追查的“安排”？流言的指向如此精准，直击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可能最脆弱的身份认同。

屋内的玛雅似乎察觉了什么，轻声问：“林凡？”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用平静的语气回应：“没事，工作上的一个急事。你先睡。”

他回到书桌前，没有开大灯，只点亮一盏旧台灯。昏黄的光圈笼罩着桌面。他铺开纸，却没有立刻下笔。磅同寺的地质隐患必须重新评估，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专业权威的报告，无法取巧。三村寺的整体推进节奏被打乱，资金压力陡增。圣栲寺的方案攻关正处关键。“境外影响”的流言如同毒雾，必须尽快驱散，否则将在更高层面侵蚀他的信誉根基。

多线告急，危机四伏。

但奇怪的是，最初的震惊和沉重过后，林凡的思绪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冰冷。这种全方位的围剿，恰恰说明他触及的利益够大，构成的威胁够真实。对手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骚扰，而是试图从根基上动摇他。

他提笔，在纸的中央写下“破局”二字。

然后，围绕这个词，他开始勾勒：

圣栲寺：加速实验，同时启动“公众沟通计划”。利用听证会，不仅要讲技术，更要讲情怀，讲文化遗产是“人类共同财富”，淡化国界，强调专业。

三村寺：立即派索拉携带礼物和诚意，亲赴磅同，配合地方进行地质评估，表达最大程度的合作与负责态度。同时，集中所有资源，猛攻上了年纪那座寺的“样板段”，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令人震撼的视觉效果和质量标杆，用事实稳住另外两方和文化部。

流言：通过乌泰师父和僧王的关系，向宗教事务局乃至更高层，做一次坦诚的“非正式汇报”，详细说明所有资金（包括国内家庭汇款、项目收入、文化部拨款）的合法来源与清晰去向。主动邀请一家与柬国友好的国际媒体（如中国新华社驻金边分社？或某法国文化杂志）对乌那隆寺修复成果和三村寺项目进行深度采访，将自身置于国际认可的“专业合作”框架下。

根基：村庄的工匠合作社和木材工坊计划，不仅不能停，还要加速！这是他最牢固的社会根基和民心所向。明天就与长老们敲定初步人选和地块。

他的笔尖越来越有力。对手想让他四面起火，疲于奔命。他偏要稳住阵脚，以攻代守，在每一个战场都打下更深的楔子。

夜越来越深，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林凡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纸上已布满了紧密的字迹和箭头，那是一张应对全面围攻的作战草图。

他走到窗边，望向东方微露的晨曦。玛雅在里屋安稳沉睡，腹中的孩子正在生长。村外的稻田在晨雾中苏醒，不久后，勤劳的村民将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要守护的，就是这份平凡而坚实的温暖与希望。

风暴将至，他已看清了风眼，也握紧了手中的舵。

转身，他轻轻走回卧室，在玛雅身边躺下，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在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中，他闭上了眼睛。几小时后，太阳照常升起，而新的、更为艰巨的战斗，也将正式开始。这一次，他将不再只是被动防御的匠人，而是一位统筹全局、深谋远虑的将帅。他的战场，不仅在工地和会议室，更在人心与时间的维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