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誓频之台 共主主频将裂(2/2)
没有赢家。
只有溃裂。
空气里,弥漫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共主频,将裂。
空气已无法呼吸。
灰白频流交织成漩涡,血腥气与香灰混杂,像是一口无底深渊,把所有人的喉咙死死锁住。
誓志者们大半身影被灰影侵染,眼神赤红,面孔扭曲,仍在喊着“不愿”的誓。愿书派同样支离破碎,他们背后的“愿”字痕迹摇摇欲坠,有的已经破裂,有的黯淡到只剩下一丝光点。
没有一方胜利。
整个志炼台成了一片废墟,灰烬、血迹、碎木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誓频之台。
副律站在台心,他的半身已完全与未书者重叠。灰影的空白面孔,与他残存的人脸交织成一个怪诞的混合。他张开双臂,声音嘶哑而低沉,像是从虚空中飘出:“看见了吗?愿与不愿,互斥、互斩,终归同毁。唯有裂,才能生。”
未书者的嘴角裂口缓缓张大,幽火在其空洞的眼眶中燃烧,声响与副律重合:
“裂频,才是根。”
这一句,像钉子钉入每个人的心口。
年长派强撑着站起,满脸血污,怒声喝斥:“住口!堂规尚在,频律未毁!你们休想以妖影破我根基!”
他们拼命重组残阵,举起最后几柄断刀,燃起仅剩的律火。白光摇曳,却虚弱到随时熄灭。
誓志者们则跪在裂纹前,双手按在地上,血流不止,却狂声高呼:“不愿!不愿!不愿!”
每一次呼喊,灰影都随之震动,未书者的轮廓愈发清晰。它的肩膀宽阔,手臂修长,背影像要撑开整个殿宇。
旧派终于在暗影中低声笑出声,那笑声不再掩饰,而是公开的嘲弄:“共主频……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看,他们自己在毁自己的根。”
笑声在殿中回荡,像鬼魅的合唱。
就在这时,贵妃的香匣发出最后的脆响,木盖自行裂开,一卷朱红纸条缓缓飘下,落在案前灰烬中。
无印凝目望去,眼中骤然冰冷。
纸条上写着:
“共主若裂,则宫规改写。”
短短七字,却像是九鼎之重。
殿内一瞬间死寂。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共主频”真的破裂,外廷会以宫规之力,重新分配权柄。香堂不再是香堂,志律不再是志律。
年长派面色惨白,手中断刀滑落在地,发出绝望的脆响。
誓志者们反倒癫狂大笑,血流如注,却越发亢奋:“听见了吗?连宫阙都惧怕!这正是我们不愿的证明!”
他们的呼喊,变成最后的合声,震得殿宇彻底崩塌。
轰——!
志炼台碎裂,巨石倾塌,烟尘弥漫。无数人被震得东倒西歪,血肉横飞。有人被梁木压住,惨叫不止;有人被频流震碎心脉,当场化作灰烬。
副律与未书者立在废墟之心,灰影高耸,眼眶幽火直冲殿顶。
“未愿之根,已植。”
这是它的最后一声低语,声音冷得让人心胆俱裂。
而在那低语之后,整个殿宇内外,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阵裂开的频响。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物,而是来自他们心底,来自“共主频”的根基。
——嘶啦。
仿佛一本巨书被撕开了第一页。
每个人都听见。
每个人都明白。
共主频,真的在裂。
旧派的笑声骤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冷的沉默。他们低声道:“裂了,就无谁能独存。”
年长派满眼绝望,跪倒在废墟间,口中念叨:“完了……完了……”
誓志者们却哭着笑,笑着哭,仿佛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感到活着。
灰尘尚未落定,未书者的身影已缓缓淡去,只余副律立在废墟上,眼神赤红,口角带血,声音却平静而冰冷:
“共主之裂,才是真正的开始。”
殿外,夜风骤起,吹散烟尘。宫阙的钟声在远处沉沉敲响,回荡在每个人耳膜里。
那声音,仿佛在宣告:
旧频已裂,新局将启。
……
这一夜,香堂不再是香堂。
这一夜,宫阙再无安宁。
这一夜,共主真正裂开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殿。
尘灰缓缓坠下,像一场无声的雪,把每个人的发梢与睫毛涂成了灰白。志炼台碎成参差的齿,断裂的纹沟里渗着血,暖意一点点冷去,凝成黏稠、发黑的光泽。倒榻、折案、碎刃、折断的香柱横七竖八,像一支自相戕杀的军队终于停尸于场。
无印膝侧还沾着一星细灰,他用指腹抹开,灰底下是一道极细的白——石纹被“频”冲到发亮。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古拗的念头:磨到发亮的,不一定是刀锋,也可能是人的“愿”。他把念头压回去,开口的声音比风还低:“清人名,清气息,清死活。愿书三份,先入匣。”
掌簿的手在发抖,仍照做。三只粗麻封袋,被一层一层包上帛,蜡封落印,轻轻放入匣中。那匣之前放在井房,如今搬到断台旁的阴影下,恰好挡住一道裂缝——像把一只心脏暂时塞回胸腔里,虽然四壁仍在渗血。
年长派那位首座张口,说不出声。他两度把断刃举到胸前,又放下。有人给他裹伤,他摆手。他只是抬头看梁间的黑,黑里隐着一缕极淡的灰雾,像烧过的蛛丝。须臾,他低低吐出一句:“愿书不是盾,它是秤。秤坏了,才要人来撑。”话末尾带血,落到舌根,像铁。
誓志者一脉里,有人还跪在裂纹前,掌心粘着冷灰,手背上的血早干成一层暗壳。他笑得很轻,像喝了烈酒后的虚脱,眼睛却亮:“我不愿……终于说出来了。”他抬头,望向无印,“说出来,会不会活得久一点?”无印与他目光相撞,什么也没答。那人很懂得地点头,自己笑着躺下去,像把一幅拉得太紧的画布轻轻放松——他的胸口陷了一寸,肩胛下一根细骨折成奇怪的角度,仿佛“愿”字扭断的那一捺。
副律还立在废心,灰影褪去一层,像潮退后一地的暗湿。他眼白泛红,瞳仁却极清。他看了一眼无印,又看了一眼那匣,忽然笑意不见,只剩下像海底一样的安静:“共主之裂,不是我喊出来的。是你们把耳贴在那本书上太久,终于听见第一页断开的声音。”他说“你们”,但没有恶意,像把一个事实递回来。话一落,他脚下一软,半身倒在碎石旁,旧痕仍在皮下轻轻游走,像一尾找不到水的鱼,贴着皮打转。
旧派稳长老从阴影里迈出来,袖口拂过一截断柱,断面光洁如镜。他把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像在数一列仍能站着的人。他慢慢地、极轻地说:“笑,已经笑完了。”随后回眸望向殿外的天色,“该收拾词了。”他背手转身,脚步几乎没有声,临走时只丢下一句:“今午未时的问对,不是问乱,是问‘谁听见’。”
远处的更梆敲了两下,像两片冷鳞相抵。送札的小吏再次掀帘而入,双手举过头顶,不敢直视废台:“寿安再有言——‘禁律香案’非定旨,为‘试旨’。问香堂‘自断’三条:自束、自禁、自证。”掌簿接札,面色一层一层沉下去。自束谁?自禁什么?自证给谁看?每一个“自”字,都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伸到你胸腔里,捻你的心尖。
无印把那札交给年长派、年轻派、旧派各看一眼,最后拍在心匣旁:“答:不出。谁要看,先看‘愿’。”他顿了一顿,抬眸,“愿不是纸,是人。午时问来,三席共应。”
散去的风,从断墙豁口里倒灌,带着晨寒与石灰味。偏殿一角传来一点点细碎的小脚声,是守夜的童子们在搬伤者,有一个太小了,拖不动,干脆蹲下去,用背去驮,背脊细得像一根笔杆。无印走过去轻轻把人抱起,童子出了一口气,抬头,鼻涕糊了一脸,眼里却亮:“执事,我没怕。”无印“嗯”了一声,把孩子交给旁人,“去喝水。”童子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小声:“台心那块石头翻过来,下面有水,里面……有字。”说完,他自己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抿住嘴跑了。
掌簿与两名小吏合力翻石。裂面的窝凼里,果然积了一汪清水,像一只盏。水面很平,一丝风都不动,可在水底,却有两笔淡淡的痕——不是刻,是频流过去留下的影。两笔交错,极像“愿”的头与“怨”的尾。在光里看,是“愿”;在影里看,是“怨”。
“把它盖起来。”无印声音有点哑,“别让谁拿它做口实。”
年长派首座方才“秤”的那句话,在掌簿脑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忽地抬眼:“午后问对,外司要‘执笔、执火、执印’三具名。我们已经给了。若他们再要‘执频’——谁来签?”
无印沉默。旧派稳长老迈回来半步,像早知道有人要问,他低声:“三家共同押。频不是某个人的,是这座堂的。凡‘执频’之问,共主不实,必归众。”这是最难的话:把一条要命的绳子分给所有人握——抬起的手越多,割到谁的掌心都不是一个人。
远处井房里传来锁扣撞铁环的一声脆响,像有人轻轻试过锁的弹性。守井的小吏赶去看,回来时小声对掌簿说:“没有人。”他停了一瞬,又补,“可风像从井里出来的。”
戚女官在寿安宫案前,点了一滴极小的朱,朱在纸面上迅速开出一朵很薄的花。她侧头听内侍回话,神色未动,只把手指按在那朵花心停了一息,留下一圈几不可见的浅痕。她道:“收回‘禁律’两字,换‘试旨’二字。给他们喘一口气。气喘得匀,刀落得稳。”侍者领命,她又轻声,“让外司的人问‘共主听频’——问‘你们到底听见了什么’。他们若答‘听见了我们’,就还可以谈;若答‘听见了我’,那便不用谈。”
她把一只小匣推向案角,匣盖未合,里头横着几张半写的旨草。她不是急,她在等香堂自己往里坠。最好的坠落,不是被推,是因为脚下那块石头自己滑了。
废台边,誓志者那一股里,终于有人从癫狂里退烧。他手背抠着地,指甲缝里全是灰。他抬眼找无印:“我不愿……不是不愿香堂。我……”他没说完,喉咙里一阵腥甜。无印执了他的手,“写上去。下一份‘愿’,加一行——‘我不愿:伪’。”那人怔了一瞬,猛地笑了:“好。”他把血在掌心抹成一小块,按在纸边。掌簿皱了一下眉,还是盖了印:“临时附记,堂后补正。”
年长派里,也有人摘下断裂的刀环,递给无印,“刀管你收着吧。我们……不够硬。”那人说到这里眼圈微红,又把眼泪咽了回去,“但我们够久。”他把“久”字咬得很重,像拿一块老木头去撬一个新缝:新裂的,再硬,也没有老木头在时间里泡过的韧。
旧派的人没有靠近,他们像一圈刹住不动的冷水,把热气拢在中央。他们的耳朵在听外司的脚步,眼睛在看寿安的风口。稳长老忽然低声问身侧:“清议木楔那条,追得如何?”答声:“磨刀石找到了,写手影子也有了。”稳长老“嗯”了一声,“别急着摁。留它半天,午后给外司一个‘朝内自查’的姿态。人心太满,问话太难。”
钟声从远墙那头传来,低沉、绵长,像一条厚重的毯子盖下来。无印把手背在身后,脊背在钟声里立直了一寸。他知道此时所有人的喉咙都被灰裹着,说话要用力。他也知道,下一次“听见”,不在台心,不在灰,可能在一张纸的反面——外司把问题丢进来,这座堂要把“愿”和“不愿”翻过去答。
副律醒得很快,他站起来时,旧痕已经暗下去。他看向那口心匣,匣边的蜡在晨凉里收紧,印花沉而暗。他走过去,隔着一尺,停住,“你把‘不愿’收进去了?”无印点头,“收字,不收影。”副律笑了一下,笑意温吞,“影会自己来。”
他迈开脚步,像要离去,又停:“午后我会在。”无印道:“你若起‘未愿’,先写字。”副律“好”。他朝废台微微躬身,像在向一个终于露面的朋友致意,转身时,风从他袖底里鼓起来,掠过他的指节——旧痕在指背浅浅地一亮,随之沉下。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补了一句:“别把‘不愿’都当刀,有时它是药。”
无印站在断裂的台心边沿,看着每一支人流重新分散:有的去抬伤,有的去重拢香材,有的去了井房看那只匣,有的往外司的小门走去,打量那些会来问话的人。每一条路像一根细筋从这座堂拔出去,牵得人疼。他忽然想起童子说的那汪水,又把石片掀了一指缝,看着光与影在那两笔之间交替——“愿”“怨”,一明一暗,像两扇门合与开。
日光终于从墙豁口探入,刮在灰上,粒粒跳起来。掌簿折回,把“午对纲”递给他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愿书在内,愿书不出;试旨既来,自问先行;共主听频,众肩共印。他看完,点头,用指节在“众肩共印”四字上轻磕了一下。这一磕,像把一块还烫的铁敲进木榫里,发出很小、却锁得很紧的一声。
更梆再响,未时将近。外司的车轮声像冷硬的虫在石上爬,渐近。大殿外,风把破碎的帘角吹得直响,像有人不停把一页纸翻到另一页。每个人的耳朵里,还残留着昨夜那一声“嘶啦”——不是幻,不是梦,是共主第一页的撕裂声。下一页,会有人提笔,还是有人把纸拿走?谁都不知道。
只有一个事实,像石头一样落在心里:台已碎,根在动,愿与不愿被同时放进了匣里;午后开问时,这只匣要被打开——不是给寿安看,是给这座堂里仍在喘气的每一张脸看。若再有一声“嘶啦”,那便不是第一页。
——这才是“共主真正裂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