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宫局初裂 香堂对押(2/2)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账册若令诸位不安,可轮流执掌,各司其权。但焰塔既赐我无印,外人皆视我为新派之首。若我弃而不理,岂不显得新派无主?此非私欲,而是局势所迫。”
此言既自辩,又是退让。
然而,堂中气氛非但未缓,反而更紧。
年长香官厉声:“局势所迫?还是你心有所图?若真为大局,何不当场交出账册,由我等轮管?!”
他手掌拍案,声如霹雳,震得几名中立香官面色大变。
旧派几人端坐一旁,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掠过一丝讥笑。他们明白,新派的裂口已然出现,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将裂缝撕开。
无印香官面色苍白,缓缓起身,双手按案,语声压抑而坚定:“账册,我可以交出。但我须提醒一句——若今日我退让,他日便是新派再无一心。诸位要的,是群策,还是分裂?”
大殿骤然安静。烛火摇晃,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仿佛映照着众人心底最深的犹疑与野心。
几名中立香官交换眼神,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唇角微勾。他们并未立即表态,却暗暗在心中权衡利弊。
此刻,香堂之上,第一次真正的裂痕,已然清晰浮现。
烛火燃得极旺,油脂滴落在铜盘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为即将爆裂的气氛伴奏。
无印香官立于堂心,双手仍按在案上,语声冷静,却掩不住颤抖:“账册在此,我并无私意,若诸位怀疑,我可以交出。但记住,今日一旦交出,便是新派权脉裂作数股。此举,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像一柄利剑,将殿中沉默劈开。
年长香官冷笑,拂袖而起:“裂作数股,总好过独断独裁。你自诩清正,实则账册独握,香材调拨皆由你过手。今日你若不交,便是明日我等皆为你的傀儡!”
话音落下,他厉声一喝:“账册,交出来!”
此声在殿内炸响,如鼓如雷。几名香官立时起身,随声附和,场面瞬间压向无印香官一方。
无印香官眉头紧锁,心头冰冷。他看得清楚,这已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蓄谋已久的逼宫。
中立香官之一缓缓站起,语调和缓,却更添几分挑拨:“诸位莫要忘了,新派立时,皆以‘共议’为基。若账册久置一人之手,外人看在眼中,岂不笑我等‘新派’只是虚名?我以为,不若今日便定下轮值之制,各持一权,彼此制衡,方能永固。”
言辞柔和,却句句逼人。
无印香官目光如刀,直直盯住那人,声音冰冷:“你说是轮值,实则是削权。你们要的,不是共议,而是分肥。香材在你,账册在你,人事在你,最后我还剩下什么?”
话落,大殿顿时一片哗然。
那年长香官猛然拍案,怒喝:“你敢言我分肥?!你无印在身,焰塔以你为首,本是我等让步。如今你竟反过来讥讽我们?!”
另一人厉声附和:“无印不过一字,焰塔未曾赐你权柄!你若真以为自己是‘新派之主’,我等先不服!”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烛火扑腾,仿佛殿内空气都被点燃。
无印香官心头剧震,却忽然放声而笑,笑声中带着一股决绝与讥讽:“好,好得很!今日你们要账册,我便交!但我有一言在先——账册可以轮值,权脉却不可分裂。若真分裂,你我新派,自此再无共进之力,反叫旧派与外宫坐收渔利!”
说罢,他猛地将账册推向殿心,厚重的册卷在案上“砰”地一声,声如石落井底。
大殿一瞬间死寂。
几名香官目光贪婪,却不敢第一时间上前。因为这册子不仅是香材与人事的记载,更是权力的象征。一旦落入谁手,便意味着谁可操控香堂命脉。
短暂的凝滞之后,年长香官冷笑一声,跨步上前,伸手便欲抓取。
然而,另一名中立香官却忽然拦身而入,语调不急不缓:“账册之重,岂能独归一人?应当当众裁定,由几位共管。”
二人目光交锋,火星迸溅。
殿内的气氛,至此已然彻底撕裂。
旧派几人坐在远侧,神情冷漠,眼底掠过暗暗的欣喜。新派果然如他们所料,不需外力,便已自行崩裂。
然而,就在此刻,副律忽然缓步踏前,声音低沉却带着奇异的力道:“诸位莫要忘了,账册之争,不过一纸记载。真正决定香堂命运的,从来不是笔墨,而是……旧律。”
他说到“旧律”二字时,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无人察觉,他袖口间的细纹闪过一抹幽光。
下一瞬,殿心的铜炉无风自熏,烟气翻卷,仿佛隐隐显现出几道古老的纹理,像是被尘封已久的旧塔残影。
众人齐齐一惊,纷纷转头。
副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诸位争来争去,不过香材与账册。可你们可曾想过,若旧塔再临,你们争的这些,不过残渣余烬。”
一时间,大殿内静得骇人。
无印香官心底骤然一寒,他本能察觉,这股气息绝非寻常香火,而是某种禁忌的旧痕。可偏偏此刻,他若开口阻止,便等于承认自己与副律不在同一阵线,势必更孤立无援。
年长香官却猛然厉声:“副律,你在此妄施旧痕,是何居心?!”
副律目光一闪,低声却坚定:“我居心?我只为香堂长远。若今日新派自裂,旧派复燃,香堂必毁。唯有借旧律之威,方能震慑内外。”
他话锋犀利,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殿内众人神情复杂,有人心惊,有人迟疑,有人却在暗暗盘算:若真能借旧律压制,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矛盾至此,已不再是账册之争,而是彻底撕裂为两股:一股坚持群议制衡,一股借副律暗力以求威慑。而无印香官,被推在风口浪尖,进退皆险。
烛火燃至极盛,忽然一声脆响,铜盘油脂炸裂,火苗骤然高窜,照得殿中每一张脸都扭曲狰狞。
香堂——第一次真正的公开对押,至此无可回避地爆发了。
大殿之内,空气似乎凝成了锋刃,稍有触动便要割裂众人的喉咙。
账册仍横卧在案几之上,却已无人敢贸然去触。因为那一册,已不再是纸页,而是权脉之争的利剑,任何人伸手,便等于挑明站队。
年长香官率先开口,声音沉沉如鼓:“此账册今日若不能轮管,则新派之名不过笑谈。我等宁愿散去,也不愿受制于一人。”
几名附和者随声点头,神色坚决。
无印香官面色苍白,唇角却绷得极紧。他想要开口,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再多的辩白,此刻都只是徒劳。对方不是要真相,而是要结果。
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呵呵……果然应了旧话——新派立而未稳,必先自乱。”
声音来自旧派席位。一名素来沉默的长老缓缓抬眼,目光森冷,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并未多言,只轻声补了一句:“寿安宫的眼睛,向来不会放过这等好戏。”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更紧。中立香官们脸色微变,仿佛忽然想到,今日的一切争执,或许早已落入某人的掌控之中。
无印香官心头一震,猛然抬头,望向堂门深处。仿佛在那黑暗之中,真有一双冷眸注视着这一切,带着笑意,带着算计。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就在这时,副律再次缓缓出声,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颤动:“诸位若真要争,不妨先看清大局。账册算什么,不过香材与人事。若旧律真能再显,今日尔等的争执,不过小儿之戏。”
说罢,他袖口一震,殿心铜炉中再次腾起一缕青烟。烟气翻卷之间,隐隐浮现几道古纹,像是断裂的塔影,模糊却又逼真。
众人脸色骤变,有人倒退一步,有人屏息凝神。
年长香官厉声:“副律!你敢在堂中施此旧痕?!”
副律眸光森冷:“敢?不敢?香堂若不立威,明日便要沦为外宫之玩物。与其被寿安宫一点点蚕食,不若借旧痕之威,先立震慑。”
他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将一切都看穿。
无印香官的心脏猛地收紧,他忽然意识到,副律这一手,不仅是威慑,更是暗中试探。若有人此刻点头附和,那么新派便不止是分裂,而是彻底走上另一条危险的路。
果然,有两名中立香官面露犹豫,眼神游移。旧律虽是禁忌,但若真能震慑旧派与贵妃……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局势,至此已然彻底不可收拾。
烛火燃至最后,油尽灯枯,火焰猛地一闪,扑灭了一盏宫灯。黑暗骤然侵入大殿的一角,映照出众人脸庞上各异的神色:愤怒、恐惧、犹疑、冷笑。
这便是香堂第一次真正的“对押”——不是对敌,而是同堂官员彼此逼问,彼此试探。
无印香官缓缓闭上眼睛,心底只有一个冷念:新派,已不再是他所能掌控的群体,而是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乱局。
而远在寿安宫深处,贵妃案前的香火正盛。她纤指轻抚茶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切。
夜风吹过香堂屋脊,带着低沉的呜咽。旧塔残影未散,暗痕仍悬,似乎在预告着下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