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庙火将熄 朝局再盘(2/2)
百官齐呼“陛下英明”。
江枝微微低头,唇角一抹冷笑无人察觉。她心里明白,所谓“各司其责”,只是皇帝用来平衡的托词。真正的刀,仍在她手里。
御前小朝散去后,京城并未因此安稳下来。延妃已废,顺德候旧党大半入狱,御史台折损殆尽,但雁社残余却像是死蛇反噬,越是在被逼入绝境之时,越显出疯狂与执拗。
那日午后,弘文馆书院外忽然传来大声诵读,一群书生围在门口,高声吟诵一篇新作,字句直指“香监越权、毁祖制、夺朝纲”。虽然写得隐晦,但在场之人都能听出其中锋芒。百姓驻足围观,窃窃私语,火星般的流言顷刻间便要燃起。
江枝立于暗处,冷眼旁观,唇角淡淡一弯。夜阑低声问:“主子,要不要现在就拿人?”
“不急。”江枝眼神冷厉,“火要烧得旺,才显得水浇得尽。先让他们唱,唱得越大声,待会儿跪得越响。”
果然,书声未散,刑司役差便疾步而至,当场扣下领诵之人。书生们一时惊惶,叫嚷“学子无罪”,却很快在禁军森然刀锋下噤声。那名被扣的书生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却仍想要慷慨赴死。
江枝走上前去,缓缓道:“想死?死得容易,活得才难。你若真有胆量,就把你写的东西当着天下人念一遍。——念不出口,就把嘴封了。”
书生浑身发抖,终究一句也吐不出,任由刑司拖走。围观的百姓鸦雀无声,先前的火苗瞬间熄灭。江枝转身时,风吹过她的衣袖,像刀锋割在众人心头。
然而雁社并未因此罢手。次日清晨,太仓呈上账册,竟发现其中有一处新添的账页,指称香监“私吞供银”。这账页仿佛来得突然而巧,若一旦坐实,便会颠覆江枝辛苦立下的清名。
太仓少卿额上冷汗直冒,跪地求饶:“大人,此账……此账并非属实!但账目确实是从仓库里翻出的!”
江枝取过账页,指尖轻轻摩挲,片刻便冷笑一声:“纸是旧的,墨是新的。做账的人忘了,仓里的灯火与墨色不同步。”
她扬声喝令:“将此账立刻公示殿前,命太仓对质。谁写的,谁便要对着‘御前’二字认。”
于是当日午后,殿前召集百官,江枝当众展示那张伪账。太仓数十人一一验笔,终于锁定一名书吏。那人被押到殿前时,脸色苍白如纸,终究承认是受雁社所托,夜间潜入太仓添了伪账。
百官尽皆色变。皇帝目光沉冷,猛然拍案:“大胆!竟敢移库造假,欲毁社稷根本!”
江枝却只是冷淡一笑,声音凌厉:“造伪账的手段不算高明,真正可笑的是他们以为朕会信。可惜,他们忘了,火烧得太快,灰烬里总会露出新的痕迹。”
雁社的第二次挣扎,又被她反手化解。
但事情并未止息。夜里,禁军在城南捕获数名刺客,他们身上绑着火药,口中嚷着“焚香毁庙,替祖请命”。被制伏时,一个刺客口中含着血,吐出“雁首”二字,便即毙命。
江枝看着血迹在雪地里晕开,眼神冷冽:“雁首……既然要现名,那便请你自己来御前吧。”
她当即下令,将刺客尸首摆在东华门前三日,立碑书字:“雁社余孽,欲毁太庙,已毙。”又在碑下添了一句:“血为证,口为供。”
城中百姓无不侧目,议论纷纷。有人惊惧,有人愤恨,但无人再敢为雁社辩解。
然而雁社残余并不甘心,他们孤注一掷,决定在御前再审之日最后一次翻盘。他们秘密联络顺德候府残党,准备在殿前以“祖制受辱”为由集体上疏,用众口来压倒铁证。
江枝早已料到。她在暗中布下反手:命夜阑提前截获他们的疏文,将其中数十处矛盾改写得更加明显。等他们在御前呈上时,文辞自相矛盾,当众露馅。
御前再盘之日,雁社残余果然齐声上疏,高喊“请雪延妃之冤,退香监之权”。疏文呈上,皇帝眉头一拧,随手翻看几行,便已察觉不对。
江枝出列,缓缓一笑:“陛下,这疏文……臣女早已看过。可惜,他们抄得太急,前后不接。请陛下翻至第三页,看‘供火’二字,再翻至第七页,那里却写‘不供火’。这不是臣女构陷,而是他们自己心虚手乱。”
殿内一片哗然,百官哗然侧目。雁社残余脸色惨白,脚下仿佛踩在碎冰之上。皇帝目光森寒,冷声喝道:“逆党!当殿弄虚作假,还敢言祖制?!”
江枝低下头,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在袖中悄然浮起。她知道,这一击,已将雁社残余彻底斩断。
御前的疏文被揭破之后,大殿内一片死寂。雁社残余面色惨白,脚下的地砖仿佛生出了万丈深渊,叫他们无处可逃。百官心中明白,这一刻,雁社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
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疏文,眼神森冷:“雁社,逆党。以‘祖制’为名,行乱国之实,欺君、诬监、伪账、纵火、谋逆——罪当株连。”
这几个字落下,如雷霆轰响。堂上无人敢抬头,只有风声从殿门外吹进来,带着一股寒意。
江枝向前一步,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陛下,雁社以学社为名,实则结党营私。今日既已败露,若不尽诛,来日必成祸患。臣女请,御前立碑,以雁社为反例,禁诸生结社。凡社中有名者,分三等处置:主谋者,处极刑;骨干者,发边塞;随从者,逐出京城,永不得应举。”
这番话既狠又准。百官心头一震,谁都明白,这不止是对雁社的清算,更是对整个士林的警告。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准奏。”
刑司当即领旨,御史台残部立刻着手清查。那一日,从午后直到夜半,城中逮捕不断,书院、学舍、私宅都被突查,凡与雁社有名的学子、官员尽数缉拿。哭喊声、铁锁声在城中此起彼伏,百姓惶惶,如临大劫。
然而江枝并未止步。她命香监署再度开档,将雁社多年暗账一一揭开。纸页摊在御前时,银线错综,清晰地勾勒出雁社如何借学舍之名,收受顺德候府的暗银,又如何输送给延妃宫中。
皇帝看完,脸色铁青,重重拍案:“可恨!竟敢借祖制行私欲,敢将学宫当市井!”
群臣再无人敢为雁社辩解。那些先前口口声声“为祖制”的大员,一个个低头噤声,额头沁出冷汗。
江枝冷冷扫视,声音锐利:“诸位可还记得?当太庙火油欲焚之时,你们在何处?当长水库暗渠欲决之时,你们又在何处?——若非刑司缉捕,若非香监断火,今日怕是连祭祖的牌位都要没了。你们口口声声为祖制,其实不过为私党。”
这番话说得群臣面红耳赤,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皇帝缓缓起身,目光压得殿中人几乎透不过气:“自今日起,凡敢再以‘祖制’为名,行党争之实,朕必诛之!御史台暂由刑司兼署,待新官补齐;弘文馆解散雁社,另择清正学官主持;顺德候府余党尽数抄没,籍入大理寺!”
旨意一出,大殿轰然。百官齐声叩首:“陛下圣明!”
江枝却仍旧挺直身子,不曾弯腰。她知道,这一刻,真正的刀已经握在了自己手里。雁社残余的死命挣扎彻底失败,皇帝的旨意也已将他们斩尽杀绝。
夜幕降临时,东华门前竖起新碑,上书八个大字:“雁社逆党,永逐朝堂。” 碑下,数十具尸首横陈,血迹顺着雪地蜿蜒成河,映得白碑格外刺目。百姓簇拥而来,见此惨状,无不心惊胆寒。自此,雁社二字,遍成了禁忌。
然而在风雪之中,仍有那么几道目光潜藏。废后的延妃在禁宫中听闻雁社覆灭,猛然失声大笑,笑声嘶哑:“哈哈哈……雁社?雁社!江枝,你以为杀了他们,就没人替我翻案了吗?!”她的笑声在空寂的宫室里回荡,宛如疯魔。
顺德候府内的余孽在狱中咬牙切齿,低声的咒骂:“江枝……江枝……” 但他们也已无力再掀风浪。
江枝独立于香监署的高台,俯瞰整个京城的灯火,神色冷峻。她轻声自语:“火已熄,水已断,社已毁。朝局再盘——该轮到新的棋局了。”
夜风拂过她的衣袖,猎猎的作响,像是无形的刀锋。此时此刻,她便是那柄握在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