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三方对证 宫局再裂(1/2)

隆冬的晨钟敲响三声,整个紫禁城在积雪的覆盖下显得分外沉重。大殿前的御道早已被内侍扫净,石砖泛着湿润的冷光,雪水在沟槽里凝成细细的冰痕。此时的乾清殿,朱门紧闭,却透出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百官分列两侧,黑压压的朝服如墨色的浪潮,齐整却死寂无声。风雪扑打在檐角,冰凌折断的声音不时响起,仿佛在提醒所有人——今日是大审之日,任何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太监高声唱传,声音在殿内回荡:“陛下驾到——”

皇帝一袭黑绣金龙玄袍,缓缓步入,面色比雪更冷。随他入殿的不是平日的近侍,而是刑司与禁军统领,足见今日御前对证的非同寻常。百官俯首,山呼海应,声音却带着难掩的颤抖。

皇帝端坐御案之后,目光冷冷扫视全场,片刻不语,只是手指轻扣案几。每一次扣击,都像是重石砸落在群臣心头。

御史台列班最前,几人面色惨白,唯仇正勉强挺直身子,眼神却浮动。李衡低垂着头,眼眶红肿,一夜未眠;蔺舟更是心神崩溃,身子摇摇欲坠。

太监尖声唱道:“传香监江枝入殿——”

江枝一袭素色官袍,步履稳健地入殿,眉眼清冷,气息凌厉。她行礼之后,目光只淡淡扫过御史台,唇角微微一勾,讥讽意味不言自明。那一瞬,仿佛整个殿堂的锋芒都聚拢在她一人身上。

紧接着,刑司堂官与数名校尉押着夏昭上殿。她的手脚仍缚着铁链,面容憔悴,却比三日前更显决绝。她一进殿,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因为今日,她的一句话,就可能决定贵妃的生死。

“传长宁宫贵妃娘娘——”

随着这声唱宣,贵妃缓缓步入。她一身深红宫装,华美的凤钗压得鬓发沉沉,面上仍旧挂着端庄的笑。可她眼底的狠意,被厚重的妆容遮掩不住。她步伐优雅,缓缓走到御座一侧,盈盈一拜,声音柔美:“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回应,只抬手示意。

御前三方,终于齐聚。香监、刑司、内库,连同百官与御史台,共同见证这场即将爆裂的对证。

——

殿中烛火燃得极盛,金光摇曳,衬得每一张脸都分外冷硬。

皇帝开口,声音低沉:“今日之审,关乎国本,关乎社稷。香案既起,必得真相。若有人妄图欺瞒,朕必不饶。三日之前,刑司已具初供,香监递来笔录。今日,当面对证。先传刑司——呈供。”

刑司堂官躬身应诺,命人呈上案卷。太监捧至御案前,案卷摊开,列明夏昭口供、递银经过,以及焚账之事。字迹清晰,盖着刑司大印,重若千钧。

百官屏息凝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有人悄悄抬眼望江枝,却见她神色冷峻,丝毫不惧;又望向贵妃,却见她唇角含笑,似乎胸有成竹。

御史台之人心神大乱,李衡咽了咽口水,额上冷汗滚落;蔺舟更是浑身哆嗦,几乎要跪倒。仇正咬牙死撑,心头却已生出惶惧。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声音一字一顿:“今日对证,言者无罪,隐者有祸。夏昭——跪陈!”

夏昭被推到殿心,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她抬头,眼神血红,声音嘶哑却决绝:“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银子,是奉娘娘之命,亲手递至御史台。火,也是奴婢亲点。奴婢无意害国,只是受命而行!”

话音落下,殿内轰然一震。百官中低声议论,有人惊惧,有人沉默。御史台的人面色苍白,几乎撑不住。

江枝冷笑一声,声音清脆:“夏嬷嬷说得好。只是我更好奇,那些收了银子的御史大人们,如今怎的不敢出声?三日前在殿中,他们还振振有词,如今倒似哑了嗓子。”

她话音尖锐,直刺御史台。

皇帝冷冷看去,目光沉重:“御史台,尔等可有话说?”

殿内气息骤紧,所有人心头一沉。

殿中死寂。

夏昭被铁链钉在地心,双膝紧紧压在冰冷石砖上,眼睛布满血丝。三日前的那一跪,她只是绝望;而今日,她的眼神里多了某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陛下——”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传遍全殿,“奴婢愿再供一遍,句句属实。火,是奴婢亲点;银,是奴婢亲递!三日前奴婢在刑司招供,今日面对满朝百官,仍愿再言!若有半句虚妄,愿天打雷劈!”

话音未落,殿内议论之声已起。百官中有人低声惊叹,也有人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一介婢女竟能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贵妃脸色微变,唇角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她猛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冷意:“夏昭!你疯了么?本宫素来怜你旧情,容你在侧多年。你竟敢污蔑本宫?一句火,一笔银,你便能毁了本宫清誉?!”

她一声声喝问,仿佛要把夏昭压下去。

夏昭却抬头,眼泪横流,笑意苦涩:“娘娘——奴婢陪您多年,您是何等心思,奴婢最清楚。那一夜,您亲自唤奴婢到寝殿,明言:‘若不办成,尔等一家皆死。’ 奴婢不敢违!今日奴婢自认罪,便是要说出真相。死不足惜,但奴婢不愿陪您背黑锅!”

这一声“背黑锅”,如同雷霆炸响。

百官中不少人猛然抬头,望向贵妃。御史台几名官员面色惨白,汗水浸透衣襟。李衡几乎站立不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江枝缓缓走上前,步伐稳若山石,声音清冷:“夏嬷嬷,你说银子递给御史台,可有凭证?”

夏昭狠狠点头:“有!当时我手中有一只雕花钱囊,是娘娘赏赐的,里头装满了银锭。我递给李衡大人时,他亲手接过,还问:‘此事若败,娘娘可保我?’——这些话,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殿中顿时一片喧哗。

李衡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声音颤抖:“陛下,臣……臣当日确实收了银子!可臣惶恐,未敢花用,银子至今仍封在家中!臣有罪,愿受罚!”

此言一出,御史台轰然崩塌。

百官中窃窃私语声四起。有人暗暗叹息:“清流已污。”有人低声道:“此案怕真要翻天。”

贵妃脸色如纸,猛地起身,厉声道:“李衡!你这懦夫!一介婢女随口污蔑,你便屈膝认罪?你还配称御史?!”

她的声音如刀锋般凌厉,几乎要撕裂大殿的寂静。

江枝却冷冷一笑,声音淡淡:“娘娘何必恼羞成怒?御史台一向以直言清正着称,如今却成了银子淹没的烂泥。若不是夏嬷嬷有此勇气,怕是天下人都还要蒙在鼓里,敬你们为‘清流’。——哈哈,好一个清流!”

她的笑声冰冷刺耳,殿中御史一个个低头,面色铁青。

贵妃猛然转向皇帝,双眸含泪,声音哽咽:“陛下!妾身素来谨守规矩,从未敢插手朝纲。今日不过一婢之言,竟能让群臣动摇?臣妾十余年侍奉,难道抵不过这般栽赃?!”

她说到这里,泪水盈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百官中有人心生怜悯,暗暗摇头,觉得也未必尽信。

然而江枝却步步紧逼,唇角冷笑:“娘娘若真清白,又何必惧一婢之言?夏嬷嬷生死一线,已无可求;李大人乃御史,岂会自毁清誉?难道两人一同疯了?还是娘娘一人太清醒?”

这一句,冷如寒铁,直斩入心。

皇帝眉头深锁,手指重重扣在案几上。殿内一时间静到极点,只有风雪扑打檐角的声响。

夏昭再度伏地叩首,声音悲凉:“陛下!奴婢命贱无妨,但求陛下明察!若再让此事沉没,奴婢死不瞑目!”

江枝目光凌厉,冷声道:“陛下,案已至此,若再包庇,便是自毁国本。臣女斗胆,请陛下立命——三方证物,当即呈堂!”

这一声如刀落地,群臣心头俱震。

皇帝缓缓起身,眼神冷冽:“传证物——”

殿门外,内侍已捧着封存的账本残页与刑司所获证据,缓缓步入。

乾清殿的大门缓缓合拢,风雪的嘶吼声被隔绝在外,殿中烛火摇曳,空气却沉闷到极点。内侍们低着头,缓缓捧进三只封缄的木匣,匣上盖着朱红大印,正是刑司、香监、内库三方所呈。

“启封。” 皇帝低声开口,声音如寒铁。

殿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第一个木匣由刑司呈上,里面是夏昭当日被擒时搜出的碎银与烧残的账页。刑司堂官俯身禀报:“启奏陛下,此乃焚库当日残页,虽多半已毁,但仍辨得出几处银数。与香监存录比对,数额吻合。”

话音落下,江枝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早已誊录的账册,冷声道:“陛下,臣女三日前已将存录交至刑司。此处所载,与残页相合,正是当日流入御史台的银两。”

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御史们冷汗直下。

李衡本已跪伏在地,听到“残页”二字,面色惨白。他哆嗦着抬头,额头重重磕在砖地:“陛下,臣有罪!当日……当日确是臣收了银子!只是,臣不敢花用,怕惹祸端,故将银子封存……臣愿受罚!”

随着这一声自陈,殿堂内掀起一片哗然。

“李衡竟真认了……”

“御史台完了!自诩清流,竟然收受贿赂……”

低声议论四起,像是暗潮在群臣之间涌动。

贵妃面色骤变,猛地转向李衡,厉声叱责:“住口!你这无胆之徒,竟敢信口污蔑本宫?银子是那贱婢递的,你怎知真是本宫之命?莫不是刑司拷打,你便胡言!”

她声音清脆,却掩不住慌乱。

江枝冷笑一声,目光凌厉:“娘娘既言刑司拷打,倒请问一句:李大人此刻站在殿中,背后可有刀?又是谁逼他跪着认罪?他若无愧,又何必磕头如捣?陛下,清者自清,污者自污。如今污浊尽显,还要怪罪刑司?”

殿内寂静一瞬,随即又有窃窃私语。御史台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仇正咬牙死撑,冷声开口:“此事未必如她所言!残页不足为证,口供未必可信。臣等以为,需再查!”

江枝眸光一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仇大人说得好。残页不足为证,那便再看第二匣。”

内侍小心翼翼地启开第二只木匣,里面赫然是一只雕花钱囊,绣着暗红纹样,边角却已磨损。钱囊里装着沉甸甸的银锭,仍旧封着内库的印记。

刑司堂官高声禀报:“陛下,此钱囊乃夏昭所供,称系贵妃娘娘所赏,内藏银两,正是行贿之物!”

贵妃猛然变色,失声道:“胡说!此囊本宫确曾赐予夏昭,可银两何时入内,本宫何曾知晓?不过一婢女,岂能凭此栽赃本宫!”

她怒声反驳,目光却不敢直视皇帝。

江枝却上前一步,声音森冷:“娘娘言辞巧辩,可惜证物不言。此囊上的凤纹,是娘娘寝殿所独有,宫中织坊无第二只。若非娘娘所赐,夏嬷嬷又怎会持在手中?陛下,口供已在,残页有数,钱囊为证——此案再无转圜之地!”

她语声清亮,殿内回音久久不散。

御史台中,有人终于崩溃,扑通一声跪倒,哭道:“陛下!臣当日亦见那钱囊……却不敢言。臣有罪!臣负国!”

这一跪,如同最后一根支柱折断。御史台全数轰然崩塌,昔日清流,此刻一地污泥。

皇帝面色铁青,手指重重扣在案几上。百官屏息凝视,心头皆知,今日之后,朝局将彻底改写。

贵妃却忽然冷笑,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带着狠意:“江枝,你好歹毒!一介监女,竟敢搬弄是非,挑拨陛下与臣妾!此等狠辣,若真得势,天下臣子还有活路么?!”

她的声音响彻殿堂,竟令不少犹疑的官员心头一颤。

江枝却只是淡淡一笑,眼神如刀:“娘娘倒是说对了一句。臣女的确狠辣,只对贪腐狠辣,只对权奸狠辣。若有人心怀鬼胎,那便是‘没有活路’。陛下若要天下长治久安,便该以此案立威!”

她目光凌厉,唇角讥讽,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皇帝缓缓阖目,胸口起伏不定。今日所见,已非小打小闹,而是国本之争。

殿堂外,风雪扑打殿门,声声似鼓,催逼着这一刻的抉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