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权相逼妆(1/2)

宣德十三年,正月廿三,京里年味儿还没散干净,红灯笼在雪里晃,像一串串冻硬的糖葫芦。杜相府却早早撤了灯,大门紧闭,连石狮子都蒙着灰布——左相杜雪樵嫌红色喜庆太俗,配不上他“清正”的名声。

后堂深处,一间黑瓦矮房,窗被木条钉死,门口站着两个带刀家丁。屋里,湛昂然被反绑在太师椅上,嘴里塞着布团,杏红戏衣撕破半边,露出锁骨下一道青紫痕。他垂着头,乱发遮眼,像一株被掐断茎的桃花,却硬撑着不肯蔫。

门“吱呀”一声开,杜雪樵踱进来。他穿素缎官袍,腰系犀角带,脸瘦而白,三绺胡须垂到胸口,像三条风干的墨。他抬手,家丁立刻搬来绣墩,他坐下,目光凉凉地扫过少年,像看一件器物。

“想清楚没有?”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人上的哑慢,“跟了本相,保你三年之内红遍京师,五年之内进内廷供奉。黄金、宅子、名头,应有尽有。”

湛昂然抬头,嘴角裂了口子,血珠渗出来,衬得肤色更白。他吐掉嘴里的布团,嗓音沙哑却清晰:“承蒙相爷抬爱,草民受不起。梨雪社是皇差,身契在内务府,不在我手里。”

杜雪樵笑了,眼角挤出两道阴刻纹:“内务府?本相就是管着半个内务府。只要你点头,身契我替你讨,皇上那里,自有我去分说。”

湛昂然也笑,血丝染在齿上,像雪里绽开一点梅:“相爷分说得了身契,分说不了人心。我唱戏,只唱想唱的戏;伺候人,也只伺候自己想伺候的。”

话落,屋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杜雪樵脸色没变,只抬了抬下巴。家丁会意,抡起牛皮鞭,“啪”一声抽在少年背上。戏衣彻底裂开,血痕顺着脊梁爬出来,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湛昂然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滚落,却硬是把第二声咽回肚子。

“再问你一次,”杜雪樵掸了掸袖口,“肯不肯?”

少年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肯。”

第三鞭落下,他连哼都没哼,只把唇咬破了,血珠滴在地板,溅成一朵小红花。杜雪樵终于失了耐心,起身,居高临下:“那就耗着。本相不缺时间,也不缺鞭子。”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梨雪社今日在城南点将台演《游园》,班主柳阿九旧疾复发,咳了血,却还硬撑着上台——你猜,他能撑几天?”

门被带上,铁锁“咔嗒”落闩。湛昂然被黑暗吞没,只剩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胸腔,像要把骨头撞碎。

同一刻,长公主府。花书萱正批最后一份折子——江南漕运亏空案。朱笔一顿,墨汁滴在“亏”字上,像溅开的血。她莫名心烦,抬眼望窗外:雪停了,月亮却躲在云后,天地像被扣进一口黑锅。

赵侍卫快步进来,单膝点地:“殿下,梨雪社来人,说湛公子失踪。”

“啪”——朱笔断成两截。花书萱起身,案上折子被衣袖扫落一地:“何时?”

“昨夜。班主柳阿九托人带话:杜相府上午去戏班,点名要湛昂然‘入府教戏’,午后人就没了。柳班主咳血,拦不住。”

花书萱脑子里“嗡”一声,像被棍子敲了太阳穴。她太清楚杜雪樵的算盘——去年花朝节,杜若岚掷花被拂面子,老相肚量窄,记仇记到今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吓人:“备轿,去相府。”

“殿下,此刻?杜相已就寝——”

“就寝?”少女冷笑,“那就把他从被窝里请起来。”

一刻钟后,青呢小轿停在相府街口。随行车马只有十骑,却个个腰悬金牌——这是先帝赐给长公主的“内卫”,可先斩后奏。花书萱下车,披一件玄狐斗篷,手里攥着一根紫金鞭——皇帝秋狩赏的,上打昏王,下打奸佞。她抬眼,望向那两扇黑漆大门,门楣上“清正廉明”御赐匾额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叫门。”

赵成上前,扣动铜环。门房探头,一见金牌,腿当即软了,连滚带爬去通报。不多时,杜家总管杜福小跑着出来,满脸堆笑:“殿下深夜驾临,可有——”

花书萱抬手,一鞭抽在石狮子上,石屑四溅:“本宫来拿人。湛昂然,何在?”

杜福笑容僵在脸上:“殿、殿下说笑,戏子岂在相府——”

“搜。”花书萱轻启唇,十名内卫轰然应诺,拔刀便闯。杜福大呼小叫,家丁们蜂拥而出,却哪挡得住御前带刀侍卫?顿时鸡飞狗跳,灯笼倒地,火苗舔着雪,“滋啦”乱响。

杜雪樵披衣而出,脸色铁青:“殿下何故私闯大臣宅第?”

花书萱抬手,诏书亮在他眼前——皇帝手谕:长公主查案,文武避让。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杜相,你私囚御赐戏班台柱,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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