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御榻守夜(2/2)
泪砸在他手背上,滚烫得惊人。江栖鹤指尖微颤,想抬手,却无力。姬长渊却先一步,将脸埋进他掌心,泪水浸透纱布,带着细微的咸苦。
“朕不会再让先生受伤。”她声音闷在指缝,像誓言,又像哀求,“朕会杀了所有想害你的人,会烧了所有想毁你的名……先生信我。”
江栖鹤阖眼,喉头滚动,终究只吐出一句:“别哭。”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雪化后的微暖。
窗外,天色透青,雪已停,风却更利。内侍常德福跪在帘外,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沈清砚于昨夜……自缢于狱。”
像一块冰坠入暖被,姬长渊浑身一僵,随即抬头,眼底血丝未褪,却先浮现一层冷意。她下意识攥紧江栖鹤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江栖鹤亦听见,睫毛微颤,一滴泪从眼尾滑出,悄无声息没入枕巾——那滴泪太烫,烫得他皮肤生疼,却无力抬手去擦。
“赦”字未兑现,沈清砚终是死了。他想起金殿上自己写下的那个字,想起沈清砚血书里“愿为饵”的誓言,想起火盆中残页上“江栖鹤”三字……如今,都成了枕上无声的泪。
殿内静得能听见雪压枯枝的“咔嚓”声。姬长渊俯身,唇落在他额头,轻若蝶翅,却带着不容退缩的灼热。那是一个近乎虔诚的吻,不带情欲,只带绝望——像雪夜将熄的火,像深渊里伸出的手,像孤魂终于找到了寄身之所。
“先生,别再离开朕。”她声音低哑,却带着奇异的柔软,“朕已没有第二个三年,可以等你归来。”
江栖鹤阖眼,指尖微动,终究无力回抱,只能轻轻侧头,将额头抵在她掌心,像雪夜里将熄的灯,最后一次靠近火源。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壁上,交颈而卧,像一对寻常夫妻,又像两柄交叠的剑——剑锋向雪,剑柄向火,在黑暗中无声锋利,却再不分彼此。
更鼓五声,天将破晓。内侍轻手轻脚添炭,不敢抬头。鎏金小灯将熄未熄,火舌跳跃,映得榻前血迹般的泪痕若隐若现。江栖鹤呼吸渐沉,再次陷入昏睡,却不再冰冷——姬长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像两道锁,锁住了彼此,也锁住了未来所有的风雪与血光。
窗外,雪又下了,细如白尘,落在琉璃瓦上,沙沙有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轻轻啃噬这座古老而冰冷的皇城。而殿内,灯火将熄,却有一线微光,固执地亮着,亮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