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御榻守夜(1/2)

江栖鹤醒来时,是第四夜丑正。

殿内灯火幽暗,铜漏声细若游丝。他身上盖着轻软的银狐锦被,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冰,呼吸牵动肺腑,带着细微的刺痛。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指尖先触到一团温软——有人伏在榻沿,青丝散乱,玄色龙袍皱得不成样子,金线龙鳞被灯火映得黯淡,像被潮水冲刷过的残骸。

那是姬长渊。

她侧脸枕在他手背上,眉心紧蹙,长睫在灯影里投下淡青的阴影,仿佛梦里也在与什么人拔剑相向。江栖鹤微微一动,她便惊醒,抬头时眼底血丝纵横,却先开口:“先生别动。”声音哑得厉害,像被雪擦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他这才看清——自己右手被她握着,贴在她眉心。那处皮肤滚烫,像烙铁,与他指背相触的地方却是一片冰凉。见他睁眼,她似乎想笑,唇角却只牵出一道极浅的弧,随即又抿紧,像怕惊扰什么易碎之物。

“孤魂……”他想起昏迷前她的话,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三日前,太极殿毒酒事发,江栖鹤呕血昏厥。太医院正使银针放血,灌犀角、雄黄、百毒解,终于在天明前逼出毒势。然毒虽解,余烬却缠肺,他陷入高热,牙关紧咬,药汁难入。姬长渊罢朝三日,亲守御榻,以金匙撬齿,一口一口喂药,洒了便用帕子蘸,再喂。内侍跪请她歇息,她只道:“朕不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狠。

第三夜,更鼓四声,江栖鹤呼吸忽缓,脉象却沉如坠石。太医惶恐,跪地叩首。姬长渊屏退众人,独留榻前,吹熄所有烛火,只余一盏鎏金小灯。她脱了靴,爬上窄榻,侧卧在他身旁,手指穿过他指缝,十指相扣,将额头抵在他肩窝,轻声道:

“先生若死,朕便成孤魂。”

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壁上,交颈而卧,像一对寻常夫妻,又像两柄交叠的剑,在黑暗中无声锋利。她想起十六岁那年的雪夜,她抱着他腰哭到呕吐;如今,她抱着他,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却再不敢哭出声。

第四夜,江栖鹤终于睁眼。意识昏沉间,他感到掌心贴着的皮肤滚烫,像雪夜唯一的火。他动了动手指,那火便颤了一下,随即抬头——

“长渊……”

声音低哑,却清晰。姬长渊浑身一震,眼底血丝瞬间被水雾淹没。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字,不是“陛下”,不是“殿下”,而是带着叹息的、温柔到近乎脆弱的“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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