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铁证藏锋(2/2)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折磨人。

苏清越利用这段时间,更加深入地梳理所有线索。刘芳的指控如果属实,张为民就不仅仅是构陷她的内鬼,更是王洪生集团向省里某些“领导”输送利益的直接经手人之一。那么,张为民背后的人是谁?是省纪委的张恒副书记吗?还是另有其人?“教授”和“老板”在这个网络中处于什么位置?

“零号箱”里的东州债券、孙浩然信中的“故乡的树下”、刘芳藏匿的账本副本、瑞士的连号新钞……这些散落国内外的碎片,正在她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幅庞大而丑陋的腐败网络图景,东州是核心枢纽,资金、权力、暴力交织。

就在她几乎要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某个深夜,监室的门再次被急促敲响。不是正常的查房时间。

李管教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一丝决绝?

“苏……苏清越。” 李管教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快速走进来,反手将门虚掩(这严重违反规定),将文件袋塞到苏清越手里,“这个……是刚刚上面紧急送来的,要求立刻给你……让你签字。我……我没看内容,但送东西的人……脸色很不对。你……你自己千万小心!”

说完,她像躲避瘟疫一样,转身拉开门就快步离开了,甚至没敢回头看苏清越一眼。

苏清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深夜紧急文件,李管教反常的恐惧……这绝不是好事。

她借着监室昏暗的灯光(夜间灯光会调暗),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份装订好的材料。

第一份,是一份《证人询问笔录》的复印件,被询问人正是——刘芳!询问时间就是今天下午!笔录中,刘芳“承认”,自己之前关于被张为民逼迫顶罪的指控是“因为害怕和误解而编造的谎言”,她“实际并未经手过任何给张为民或领导的非法款项”,所谓账本副本也是“子虚乌有”,她是因为“对公司待遇不满和对法律无知”,才试图诬告领导以减轻自己的罪责。她表示“深刻悔过”,并“指认”是同一监区在押人员苏清越,利用放风接触的机会,“教唆并胁迫”她编造伪证,诬陷张为民及省领导,企图扰乱司法,为自己脱罪。

第二份,是一份《情况说明》,落款是看守所某领导,证明今日下午放风时,监控发现苏清越与刘芳有“多次异常眼神交流和靠近行为”,并“发现可疑物品(报纸)传递”,经检查,该报纸上写有“暗示性、串联性内容”。结论是苏清越在押期间“不遵守监规,企图串供、伪造证据”。

第三份,是一份空白的《认罪悔过书》和一份已经拟好、只等她签字的《关于教唆他人作伪证及违反监规的交代材料》。材料中罗列了“教唆”刘芳的详细“过程”和“目的”,与她“受贿”、“窃密”的指控形成“环环相扣的犯罪体系”。

栽赃之后,是更恶毒的构陷!对手不仅逼迫刘芳翻供,还将她苏清越打成了教唆伪证、企图对抗调查的“狱霸”!一旦这些材料坐实,她将罪上加罪,永无翻身之日!而刘芳,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苏清越所有的冷静。她紧紧攥着那几份材料,指节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意而微微颤抖。

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如此丧心病狂!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要掐灭,还要将她踩入更深的泥潭!

李管教的恐惧,正是来源于此。她看到了这份足以杀人的材料,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才冒着风险前来提醒。

苏清越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

对手已经图穷匕见,不惜一切代价要让她“认罪伏法”。这场在看守所内的暗战,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她不能签!一个字都不能签!

但她不签,对方会如何?更严厉的逼供?更残酷的隔离?甚至……制造“意外”?

苏清越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将那几份致命的材料平铺在膝盖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阅读,不是看内容,而是寻找破绽——伪造的破绽,程序的破绽,逻辑的破绽。

刘芳的翻供笔录,签字笔迹是否与她之前纸条上的笔迹有差异?询问时间与律师会见规定是否有冲突?所谓“监控发现”的细节,能否与实际的放风场景对上?

她的头脑在极度压力下,反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高速运转状态。

铁证尚未真正形成,锋刃却已抵近咽喉。这是最黑暗的时刻,但也可能是黎明前最后的疯狂。

苏清越拿起那支短短的铅笔,在《交代材料》的背面,开始写下她自己的“情况说明”,不是认罪,而是对这份构陷材料的逐条驳斥和质疑,并正式提出:要求与刘芳当面对质;要求调取完整、未经剪辑的放风监控录像;要求对刘芳进行保护性隔离并核查其翻供是否受到胁迫;要求自己的辩护律师陈佩文立即介入此事。

她知道,这份东西交上去,很可能石沉大海,甚至引来更疯狂的报复。但她必须留下记录,必须发出声音。这是她作为执法者,作为一个人,最后的尊严和抗争。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材料重新装回文件袋,放在床边显眼的位置。然后,她端正地坐好,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或许是最猛烈的一波惊涛骇浪。

铁窗之外,夜色如墨。铁窗之内,一颗不屈的心,正以沉默的姿态,准备迎接最终的审判,或者,发起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