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和风润物 科举纳新（1/2）

暮春三月，天熙城迎来了它迁都后的第一个清明时节。渭水汤汤，两岸柳絮如雪。经过月余雷厉风行的整肃，这座新城表面的“杂质”已被涤荡大半，市井秩序井然，官署运转高效，一种不同于咸阳旧都的、带着蓬勃朝气的律动，开始在这片崭新的土地上稳定下来。

然而，皇帝“刚柔并济”的圣谕犹在耳边。刀锋砺过，见血封喉之后，当以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方能将外在的秩序，内化为人心真正的归属。永熙宫的第二阶段治理，悄然转向。

清明大朝，气氛已与首朝不同。

承天殿内，百官肃立，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初来乍到的茫然与紧绷，多了些事务渐熟的沉稳。皇帝韩信依旧常朝袍服，端坐御座，听取各方奏报。

丞相随何率先出列，奏报的并非急务难题，而是两项着眼于长远的“柔政”。

“陛下，天熙城新立，四方之民汇聚，稚子蒙童日增。然城中官学仅有国子监、太学等高等学府，蒙学、乡学尚属空白。臣请于天熙城各坊，依人口多寡，广设‘社学’，延聘通晓经义、品行端正之秀才、童生为师，授以《急就章》、《千字文》及简易算学、农工常识。朝廷予以补贴，贫家子弟可免费入学。此乃教化之本，亦可使随迁官吏、商贾、匠户之子，与本地孩童同窗共读，消弭隔阂于蒙昧之初。”

“其二，新都百业待兴，尤缺熟练工匠。臣请由将作监与格物院牵头，于城内设立‘百工学堂’，公开招募有志少年，传授木工、铁冶、营造、织染、舟车等实用技艺，学成后由朝廷择优录用或推荐至各处工坊。此举既可缓解匠作人力之乏，亦可为寒门子弟开辟一条晋身之途。”

这两项建议，一重文教启蒙，一重技艺传授，皆非急功近利之策，而是着眼于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根基培育，且带有明显的普惠与融合色彩。

皇帝微微颔首：“准。社学之事，由礼部、京兆尹府共理，务求普及，尤重贫户。百工学堂，墨卿与将作监、大司农共议细则，所需钱粮物料，优先拨付。”

“臣等领旨。” 随何及被点名的官员齐声应诺。

紧接着，大司农召平出列，奏请推行数项惠商利民之策：进一步减免天熙城迁都元年市税至五成，简化商船入港查验手续；于东西二市设立“平准官”，在粮、布、盐等生活必需价格波动过大时，以官仓储备平价投放，稳定市场；鼓励南北货殖，对首次将南方特产运至天熙、或将北地货物南销的商队，给予首次往来税赋全免的优惠。

这些政策，旨在让商业的“活水”更加通畅澎湃，吸引天下商贾汇聚，使天熙城不仅是政治中心，更快速成长为繁荣的经济枢纽。

皇帝亦一一准奏，并补充道：“京兆尹需留意，惠商而非纵商。平准官要得力，市令执法须公正，绝不容许奸商囤积居奇、欺行霸市。另，城中流民、孤寡，需以工代赈，或由官府设粥厂、善堂安置，不可使其冻馁，滋生事端。”

朝议间，皇帝特意询问了镇国晋王韩继对京兆尹府近期工作的看法。韩继如实禀报了整顿后的成效及尚存的隐忧，并建议在实施各项“柔政”时，需辅以更细致的情报收集与效果评估，及时调整。皇帝表示赞同，令其政事堂参议署协同京兆尹办理。

退朝后，和风细雨般的变革，开始渗透到天熙城的各个角落。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各坊之间预留的空地。礼部与京兆尹府的官吏带着工匠和图纸，在各坊坊正的陪同下，勘定社学地址。消息传出，许多随迁而来的官员家眷、商贾、乃至本地有些见识的百姓，都围拢观看，议论纷纷。

“朝廷要在咱坊里办学堂？娃娃们都能去念书？”

“听说是免费的！只要年龄合适，皆可入学！”

“教书的先生是朝廷请的秀才公？那学问定然是好的！”

“我家那小子，整日野跑，这下可有着落了！”

也有本地老人嘀咕：“南边来的娃娃，说话都听不懂，一块儿念书，能成吗？” 立刻有随迁的妇人反驳：“小孩子学话快！一处念书，一处玩耍，正好亲近！难道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议论声中，对未来的期待，渐渐压过了最初的疑虑。社学的设立，如同一颗颗投入坊间的文明火种，更是一座座无形的桥梁，连接起新旧居民和下一代的未来。

百工学堂的筹备更是引发了格物院和将作监内部的热议。墨雪亲自参与制定课程，她坚持不仅要教传统手艺，还要加入格物院验证过的改良技术、简易机械原理、标准度量衡知识，甚至基础绘图。“我们要培养的是能看懂图纸、能举一反三的新式匠人，而非仅会依样画葫芦的学徒。” 她的理念得到部分开明工匠的支持，也引来一些老师傅“技艺秘传，岂可轻授”的担忧。争论本身，便是一种活力的体现。

东西二市，随着税赋优惠和平准官的设立，气氛更加活跃。南方的丝绸、瓷器、茶叶、蔗糖，北方的皮毛、牲畜、药材、矿石，关中的粮食、布帛、漆器，甚至海外来的香料、珍珠、琉璃……琳琅满目，渐渐充盈市廛。口音各异的商贾讨价还价，搬运货物的力夫号子声震天，酒肆茶楼的生意也好了起来。京兆尹府的市令带着差役定期巡查，处理纠纷，公示物价，秩序井然中透着蓬勃的喧嚣。

然而，“柔政”并非放任自流。韩继的政事堂参议署与蒯通的麦风司，如同这和风细雨中的隐形罗网，时刻关注着水面下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