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和风润物 科举纳新（2/2）

一日，蒯通来报：“殿下，社学选址，在‘安业坊’遇到些阻力。该坊本地住户较多，坊正亦是旧族旁支，虽不敢明面反对，但暗中鼓动一些老人，以‘占用风水吉地’、‘孩童喧闹扰民’为由，阻挠开工。此外，百工学堂招募学徒的告示贴出后，报名者多为流民或贫家子，本地有些手艺的匠户子弟，观望者众。”

韩继听罢，冷笑道：“阳奉阴违，还是那套。告诉京兆尹，社学乃朝廷定策，关乎教化大计，任何阻挠，视同抗旨！让该坊坊正即刻来见，申饬其职责。若再有不轨，撤换查办！至于百工学堂……先做出成绩来。让墨侯安排几次公开的技艺展示，邀请本地匠户观摩，看看朝廷教的到底是什么。同时，首批学徒若能顺利出师，朝廷给予的待遇和前程，要明确公示。”

强硬的态度与公开透明的措施双管齐下，“安业坊”的阻力很快消弭。百工学堂的公开展示，也让不少本地匠户看到了与往日“师傅带徒弟”完全不同的教授方式与广阔前景，观望态度开始松动。

就在内部治理稳步推进时，一场酝酿已久的、关乎帝国未来人才格局的重大变革，也随着春风，送到了皇帝案头。

这一日，御史大夫陈婴、礼部尚书（新任）连同数位以学识着称的博士、儒臣，联名上奏，提请于今年秋，在天熙城首次举行“天熙特科”。

奏疏写道：“……方今海内一统，天熙肇基，亟需四方英才，共襄盛治。然察举之制，行之有年，弊端渐显，多为门阀、乡誉所囿，寒门俊彦，常有遗珠之憾。且各地标准不一，难收天下之才于毂中。臣等伏思，当此新都定鼎、万象更新之际，宜开创新举，以广进贤之路。故请于永熙宫前，开科取士，不问出身，唯凭才学。试以经义、策论、算学、律令诸科，拔其优者，量才授官，储以备用。此非唯为朝廷选材，亦向天下昭示：大麦求贤若渴，凡有才德，皆可为国所用，无论新旧南北，无论士庶贵贱……”

科举！这个在之前朝议中屡有提及、但因阻力巨大而迟迟未能全面推行的构想，终于借着迁都定鼎、亟需打破旧有格局、吸纳新鲜血液的东风，被正式提了出来。

朝堂之上，闻此奏议，顿时波澜暗涌。

太尉周勃等部分勋贵武将，对此不甚热衷，甚至隐隐担忧会削弱他们举荐子弟、门人的权力。一些出身世家、依赖察举旧制的官员，也面露难色。

然而，以丞相随何、御史大夫陈婴为代表，包括许多非淮泗嫡系、凭才干晋升的官员，以及皇帝近年来提拔的寒门士子，则明显持支持态度。迁都之后，朝廷确实需要大量熟悉新环境、有能力处理新事务的官吏，旧有的察举和荫庇，显然难以满足这种爆炸性增长的需求。

皇帝韩信高坐御座，静静听着殿中的低声议论，目光深邃。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迁都，不仅是地理上的转移，更是政治上的破旧立新。科举，正是打破世家门阀对仕途垄断、向更广泛阶层开放政权、巩固皇权、并真正实现“天下英才入吾彀中”的利器。

“众卿之意若何？” 皇帝缓缓开口。

支持者慷慨陈词，言其公平、广纳、利于朝廷。反对者则委婉提出“文章华美未必有实干之才”、“易使士人只知钻研章句，不识民间疾苦”、“恐冲击现有官吏体系，引发不稳”等忧虑。

争论半晌，皇帝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韩继：“晋王，你曾总督东疆，选用随明、陈应等年轻吏员，颇见成效。对此科举之议，有何见解？”

韩继出列，声音清朗：“父皇，诸位大人。儿臣以为，察举有其历史之功，然时移世易，天熙新朝，当有新制。科举取士，其利有三：一曰公，以文章才学为衡，可最大限度避免私情请托、门第偏见，使寒门才俊有晋身之阶；二曰广，可网罗天下读书人之精英，不论其出身关东河西、抑或南岭北漠，皆可应试，正合‘天熙乃天下人之天熙’之旨；三曰导，朝廷以何取士，士人便向何处用心。若以经世济民之策论、明法晓算之实学取士，自能引导天下学风趋于务实，为国家储备实干之才。”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然，诸公所虑，亦非空穴来风。科举初行，确需完善。儿臣浅见：其一，科举非取代一切选官之途，察举、征辟、军功授官等，仍可并行，唯比重需调整，渐次以科举为正途。其二，考试内容，当重实学。经义不可废，乃士人根本；然策论当紧扣时政，问以农桑、水利、钱谷、刑狱、边防备荒等实务；算学、律令亦为必考，如此方不致选出只会吟风弄月、不通世务之辈。其三，中举之后，非即刻授以高官，需经观政、实习，熟悉政务后方可实授，且需定期考核。”

这一番话，既肯定了科举的方向，又回应了反对者的合理担忧，提出了稳妥的推进步骤，显得思虑周全。

皇帝听罢，缓缓点头：“晋王所言，老成谋国。科举之事，势在必行。然如烹小鲜，不可操切。着礼部、御史台、政事堂参议署，共拟‘天熙特科’详细章程，包括科目设置、考生资格、考试流程、录取任用、以及与现有选官制度之衔接。务必考虑周详，于今年秋八月，于天熙城首开科举！榜文即发天下州郡，令士子早作准备！”

“陛下圣明！” 支持者欣喜，反对者见皇帝决心已定，且晋王的补充方案考虑到了过渡与稳定，也大多不再强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出永熙宫，传遍天熙城，并将以更快的速度传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寒窗苦读的士子，无数怀才不遇的能人，无数渴望改变命运的家族，都将因这一纸诏书而心潮澎湃。天熙城，不仅将成为政治经济的中心，更将成为天下士人心中新的圣地与战场。

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社学、百工学堂、惠商政策，滋养着新都的根基与活力；而即将到来的科举，则将如一道强劲的春风，吹开板结的人才土壤，为这座新城，也为整个大麦帝国，注入前所未有的新鲜血液与变革动力。

韩继走出承天殿，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他仿佛看到，在不久的秋天，无数来自四面八方的士子，将怀着憧憬与抱负，汇聚到这天熙城下。而他，以及这个崭新的朝廷，将负责选拔、任用他们，共同开创一个更加开放、更有活力的大麦新时代。

新都之治，在刚柔并济中，正一步步走向深入。而历史的画卷，也在这和风与变革中，徐徐展开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