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洛阳的回声(2/2)

在奠定了“修德为本”的论述后,司马光发出了他最凌厉的反击,重新定义了何为“畏难苟安”:

“故,夫今日之患,不在于不知西夏之虚实,而在于不知朝廷之虚实!不在于边陲无良将,而在于庙堂无善政!”

“彼辈只见千里之外敌骑飞扬,却对眼前嗷嗷待哺之流民视而不见;

只知高谈兵戈之利,却不知今日府库之虚耗,正由昨日之‘善政’(讽刺新法)所竭!”

“此等行径,避实就虚,舍内务外,非忧国远谋,实为畏难苟安之鄙夫也!

彼畏惧的是整顿内政、革除积弊之艰难,故而将视线转向外患,以求卸责邀功之便捷!

此方是真正的筑舍道谋,畏难苟安!”

(注:这是绝地反击。司马光将“畏难苟安”的帽子反扣回去,指出新政派不敢面对国内改革的深水区,反而拿边境问题转移矛盾,这才是真正的畏惧困难、苟且偷安!)

司马光的雄文一出,整个士林再次哗然!

其文不涉人身攻击,全篇引经据典,以史为鉴,立论高远,顿时让吕诲等人之前的弹劾显得苍白无力。

守旧派如获至宝:吕诲等人立即将司马光之文奉为圭臬,四处传抄,士气大振。

他们终于找到了对抗新政派的理论基石和道德大旗。

中间派陷入深思:许多原本觉得舒亶之言有理的官员,开始重新审视司马光的观点。

“修德安民”毕竟是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司马光的论述极具说服力。

新政派感到压力:司马光将国内矛盾与新法的争议与边事问题彻底捆绑。

使得任何加强边备的提议,都可能被解读为“无视民瘼”、“穷兵黩武”。

这为后续的军事部署设置了巨大的道德和舆论障碍。

紫宸殿内,赵顼仔细读着司马光的来信抄本,久久不语。

他必须承认,司马君实不愧为当世大贤,其论在道理上几乎无懈可击。

将问题的核心从“如何对付西夏”巧妙地转移到了“新政是否害民”这个更根本、也更敏感的问题上。

“司马光……这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啊。”

赵顼轻叹一声。他知道,司马光的反击,意味着今后的改革之路,将不仅是政策之争,更是道统与史观之争,其难度远超以往。

然而,赵顼的眼中并未露出怯意,反而闪过一丝锐芒。

司马光的雄文,如同一面镜子,也照出了反对派最核心的诉求与底线。

这场席卷朝野的大辩论,虽然波诡云谲,却也将所有问题都摊开在了阳光之下。

“也好,”

赵顼对侍立一旁的李宪道:

“既然要辩,那就辩个明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熙宁三年的正月,就在这汴京与洛阳的思想交锋中,拉开了序幕。

一场关于帝国根本道路的论战,已无可避免。

而那遥远的西北边陲,战争的阴云,正在这激烈的争吵声中,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