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撕裂的共识(1/2)

舒亶此文的最大历史功绩,并非“团结”了大多数人,恰恰相反,在于“激活”了沉默的大多数。

它如同一根搅动死水的巨棍,迫使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中间派结束暧昧,不得不在这场思想大分裂中表明立场。

它撕裂了士大夫集团虚假的团结表象,让思想界的战线变得清晰无比——是固守“内省修德”的旧学,还是拥抱“外王事功”的新学?

在这场撕裂中,一个确定性的后果是:

整个士林的思想活力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出来。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人们都开始更加深入地研读经典,更加认真地思考国家的现实出路。这是一种痛苦却必要的“激活”。

而从最高决策者赵顼的视角看,这一切正是他苦心孤诣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深知,要推行富国强兵之策,仅仅依靠行政命令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打破司马光等人凭借道德话语权构筑的思想堡垒。

舒亶的这篇文章,就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次战略总攻。

其最终目的,是试图推动北宋完成一次痛苦的“思想启蒙”和“意识形态现代化”转型。

即,将主导帝国意识形态的儒学,从一种侧重于个人心性修养和道德说教的哲学,改造为一种能够积极应对现实财政、军事、外交挑战的“经世致用之学”。

这是一次雄心勃勃的尝试,意图为北宋的变革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让其焕发新的生机。

元宵灯节那日,汴京的灯火格外辉煌,却照不亮士人们心中的迷惘与躁动。

随处可见士子聚集,争得面红耳赤;酒肆中,官员们不再只是吟风弄月,言谈间多了几分对国事的激辩与忧思。

舒亶的府门依旧紧闭,但他那篇张贴出去的雄文,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它所带来的思想地震,远未结束,反而只是开始。

旧的共识已被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建立。

熙宁三年的春天,就在这场空前的思想混乱与活跃中,悄然来临。

赵顾站在宫阙高处,眺望着这片被他亲手搅动起来的沸腾景象,目光深邃。

他知道,撕裂是痛苦的,但唯有经过这番痛苦的洗礼,这个古老的帝国,才有可能在危机四伏的包围中,蹚出一条生路。

而这条路上,注定铺满了思想的碎片和争论的硝烟。

熙宁三年,上元夜。

汴京的灯火,几乎要将这冬夜的寒气彻底驱散。

樊楼之上,最大的雅阁“揽月轩”内,却是另一番比街市更炽热的光景。

数十位身着锦袍的馆阁清流、太学博士齐聚于此,酒至半酣,话题早已从诗词歌赋转向了连日来震动朝野的舒亶《辟伪道疏》。

空气中弥漫着激动与不安,赞同者与反对者争得面红耳赤,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司马公之论,煌煌正大,乃治国之本!舒亶小子,不过哗众取宠!”

一位年迈的学士颤巍巍地举起酒杯,脸色酡红。

“不然!舒御史句句切中时弊!空谈心性,能退西夏铁骑否?”

一位年轻的太学博士霍然起身,声音清亮,引得众人侧目。

正当争论僵持不下,气氛最为胶着之时,坐在角落一位平日不甚起眼的王姓官员——乃是王安石的一位内侄——缓缓站了起来。

他并未加入争吵,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卷墨迹犹新的文稿,纸张在通明的灯火下泛着微光。

“诸位年兄,”

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满堂喧哗:

“适才家仆自河北快马送至,乃家叔介甫公新近所作一篇小文,名曰《问儒》。

值此佳夜,愿与诸公奇文共赏。”

“介甫公的新作?”

“王相公在河北巡边,尚有心思着文?”

《问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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