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汴京一士人(1/2)

熙宁二年的七月初,汴京的炎热达到了顶峰。然而,比天气更炽热的,是一场即将在帝国最高学府——太学内部引爆的思想风暴。

这场风暴的策源地,并非士大夫们论战的朝堂,而是深宫之中,那位年轻皇帝静水流深的谋略。

紫宸殿后阁,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却无法完全驱散赵顼眉宇间的凝重与一丝厌烦。

他面前御案上,散落着十几份新到的奏疏,无一例外,皆是台谏官对近期“严打钱庄”乃至隐约对新法风向的抨击。

奏疏文辞华丽,引经据典,却通篇充斥着“祖宗法度不可轻变”、“王者之道,在德不在力”之类的空泛之论,对于现实困境,提不出一丝一毫的切实对策。

“啪!”赵顼将一份奏疏掷于案上,声音冷冽:

“满纸仁义道德,一肚子空洞无物!除了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手画脚,他们可有一星半点的济世之策?真当朕是那可以被虚言搪塞的昏君吗?”

侍立一旁的入内内侍省都知李宪,屏息垂首,不敢接话。他知道,官家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赵顼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的宫苑,缓缓道:“他们以为,握着几句圣贤语录,就能永远占据道理,让朕束手束脚?李宪,你可知,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李宪小心翼翼答道:

“大家圣明。然则,言官清议,不可不虑……”

“清议?”赵顼冷哼一声,

“朕要的,不是堵住他们的嘴,而是要夺过他们的话筒,重新定下这议论的调子!”

他猛地转身,眼中锐光闪烁,

“他们不是喜欢辩经吗?朕就给他们找一处最好的辩经场!”

“李宪!”

“奴婢在!”

“备墨!”赵顼的声音斩钉截铁,“朕要给太学的莘莘学子,出几道策论题。”

李宪心中一凛,即刻亲自铺开澄心堂纸,研好李廷珪墨。赵顼提笔,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他写的并非诏书,而是三个足以撼动士林根基的疑问。

写罢,他掷笔于案,吩咐道:

“着人誊抄数份。明日一早,匿名投于太学布告处。就以……‘汴京一士人’的名义。朕要听听,这帝国的未来精英,究竟会作何想。”

“是!”李宪恭敬地接过墨宝,只见标题赫然是——《问太学诸生三事》。

次日清晨,太学明伦堂前的布告板上,悄然贴出了一份没有署名的题纸。

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一位早起的斋长路过,驻足观看,随即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呼出声。

很快,题纸前便围得水泄不通。学子们窃窃私语,继而议论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片哗然。

那上面的问题,如同三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他们习以为常的认知:

“问太学诸生:今之言官,皆言欲回‘三代之治’。然三代之时,井田制之,天下为公。今日田亩私有,商贸流通,可能复井田之旧乎?”

“若不可复,则我等所法者,乃三代之精神耶?亦或是三代之制度耶?”

“若法其精神,则‘通变’二字,是否正是三代圣人应对时局之核心精神?《周易》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此语当如何解?”

这三个问题,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它没有直接否定“三代之治”的理想,却巧妙地将“复古”的虚妄性揭露无遗,并顺势将“变通”这一改革的核心逻辑,包装成了圣人遗训!

这简直是为变法量身定做的理论基石!

讲堂上,斋舍内,辩论瞬间白热化。保守的学子面红耳赤地坚持“法古为先”,而更多务实、敏感的学子则如醍醐灌顶,激动地反驳:

“若井田不可复,空谈三代有何益?《易》道尚变,此乃天道!”太学,这个向来是古板经学堡垒的地方,第一次被“变革”的思潮猛烈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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