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王安石的进阶(2/2)

试探点三:社会组织权。“水利公社”意味着将农民以新的形式组织起来,这隐约触碰了基层治理模式,试探的是改革能否深入到社会层面。

最后,他再次祭出“利诱”与“大义”的法宝:

“相公明鉴,水利若成,非独新垦之田可得灌溉,旧有之亩亦能增产。

届时,国赋可增,民食可足,流民可安,边储可实,一举而数得。河北若成样板,则可推之天下,此乃相公辅佐陛下,开万世太平之基也!”

这封奏书,如同一份精心包装的“改革试点方案”,其核心已从“做什么”变为“怎么建”。

王安石的心态,在这字里行间表露无遗:他不再满足于解决眼前问题,而是要利用河北的平台,为全国性的变法,摸索出一套可复制的制度蓝图。

奏疏发出后,王安石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心中波澜涌动。那份因试探成功而获得的自信,已沉淀为一种更为深邃的“建设者”心态。

从“破局者”到“设计师”:他已不再仅仅思考如何打破旧有格局(如打击豪强),而是专注于如何构建新的体系(如水利网络、公社组织)。

他的目光超越了具体的人和事,投向了制度、流程和长远效益。这种转变,让他获得了一种超然于具体斗争之上的战略高度。

对“阻力”的重新定义:他不再将旧势力视为必须铲除的“障碍”,而是开始战略性忽视。

在他看来,只要新的水利系统建成,新的“公社”组织运转良好,生产提升,民心归附,那么旧有的豪强地主,其影响力自然会随着经济基础的改变而逐步瓦解。

这是一种“阳谋”,用发展和建设的力量,自然而然地“淹没”旧秩序。

对富弼关系的重新定位:他不再视富弼为需要谨慎揣摩的“上司”或潜在的“阻碍”,而是将其视为可以“合作利用”的战略资源。

富弼的威望和地位,正是推动更深层次改革所需的“保护伞”和“通行证”。这封奏书,就是一次将富弼更深地“绑定”在改革战车上的尝试。

“水利法”雏形的初现:此时他心中的“水利法”,已不仅仅是兴修工程,而是一套包含机构设置(提举司)、资金筹措(以工代赈)、运营管理(公社)、乃至考核标准在内的完整体系。

河北,就是他验证和打磨这套体系的完美实验室。

王安石深知,这封奏书所请,已深入“深水区”。

富弼是否会同意设立新机构?是否会允许他进行“以工代赈”的政策试验?这将是衡量这位老相公支持力度的真正试金石。

他并不焦急,反而有一种棋手落下关键一子后的平静与期待。

因为他手中已有筹码——前期垦荒的实绩、初步稳定的流民、以及背后若隐若现的皇权支持。

“富彦国,你会如何落子呢?”王安石轻声自语,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无论富弼如何回应,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若同意,则大刀阔斧;若犹豫,他也有后续的博弈策略。

河北这盘棋,因为他心态的蜕变,已然进入了更加复杂、也更具决定性的中盘搏杀阶段。

熙宁改革的火焰,即将在水利工事的号子声中,燃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