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富弼的谋与断(1/2)
熙宁二年的盛夏,大名府安抚使司的节堂内,却因四角放置的冰鉴而透着一丝凉意。
富弼端坐于大案之后,指尖轻轻敲打着面前两份文书。
一份,是王安石所上的《上富相公言河北水利屯田事》,字里行间激荡着破旧立新的锐气;
另一份,则是他授意心腹草拟的,即将发往汴京的奏章。
幕僚静立一旁,等待着他的最终决断。节堂内只剩下冰鉴中冰块细微的融化声,以及富弼沉稳的呼吸。
“富公,王介甫此议,虽显操切,然其志可嘉。您此番安排,已是莫大的支持了。”幕僚轻声说道,试图打破沉寂。
富弼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支持?自然是支持。介甫乃国士之才,陛下信重,老夫岂能不支持?”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幽深:
“然,驭马者,知其力,亦畏其蹶。操舟者,借其速,亦防其覆。
王安石,乃千里马,亦是不系之舟。用之得当,可建不世之功;纵之过甚,则恐车毁人亡。”
他拿起那份自己奏章的草稿,缓缓道:
“老夫此举,非为掣肘,实为‘奠基’与‘设防’并行。
既要让这匹骏马驰骋起来,又得确保缰绳,始终握在能驾驭它的人手中。”
富弼的决策,是一场深思熟虑的布局。他完全同意了王安石设立“水利提举司”的请求,甚至给予了比王安石预期更大的支持。
但在这支持之下,是他更为精密的制约手段。
“准王安石所奏,”富弼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设‘河北东西路水利提举司’,归於提举荒田公事王安石节制。
以江宁府陆佃,权领提举官,专司水利勘察、规划事宜。此为其‘建功立业’之平台,予之。”
幕僚点头,这正是对皇帝和改革派的最大交代。但接下来的话,才是富弼谋划的核心。
“然,”富弼目光锐利起来,“水利之役,成败系于两事:
一曰钱粮,无粮则众散;
二曰民夫,民怨则事崩。
此二者,如同骏马之辔头,舟船之舵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着,擢升河北转运判官元绛,兼领‘河北东西路水利粮饷徭役统筹使’!
总揽两路水利工程之一应钱粮调拨、夫役征发事宜。
凡王安石、陆佃所呈工程计划,需先由元绛核算用度、拟定征调之方,报本司核准后,方可施行。”
幕僚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高,实在是高!
元绛是富弼一手提拔的干才,精明练达,忠诚可靠。
将他放在这个位置,妙用无穷:
扼住资源命脉:工程规模、进度,不再由王安石的蓝图决定,而是由元绛的钱粮调拨速度决定。富弼轻松卡住了改革的“阀门”。
隔绝政治风险:最易激起民变的“征发徭役”之权,从王安石的系统剥离,由元绛及其垂直管理的州县官负责。
这等于在王安石与百姓之间设下“防火墙”。一旦生乱,责任清晰,富弼可随时介入“安抚”,而王安石则难辞“计划不周”之咎。
嵌入监督之眼:元绛每日经手钱粮夫役,对工程动向了如指掌,可随时向富弼密报。王安石的一切动向,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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