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渠边的课(下)(1/2)

老鹰石是块两人高的黑色巨岩,形状像一只收翅的鹰。石下就是水渠的分叉口,一道简陋的木闸门控制着流向橡树村和芒克村的水量。此刻,闸门完全偏向橡树村一侧,流向芒克村的渠口只有细细一股水。

闸门旁站着七八个人,穿着家丁的制服,腰里别着短棍。为首的管家是个秃顶胖子,坐在一把藤椅上,手里端着茶壶。

老斯塔克带着芒克村四十多人走到距离闸门二十步的地方停下。村民们扛着锄头铁锹,站成一排,没人说话,但眼神都盯着那道闸门——和闸门后那片已经开始泛黄的橡树村麦田。那些麦子显然没缺过水,穗子沉得压弯了秆。

管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皮都没抬:“干什么的?”

“要水。”老斯塔克说。

“水是老爷的。”管家说,“老爷的麦子要灌浆,哪有你们这些分田贼的份?”

“水是老天爷下的。”老斯塔克往前一步,“从黑鸦山流下来,流经七八个村子,几百年了。什么时候成劳伦斯老爷一家的了?”

管家终于抬眼,上下打量老斯塔克:“老东西,你谁啊?”

“芒克村农会,水利委员,阿尔乔姆·斯塔克。”

“农会?”管家嗤笑,“一群泥腿子凑一起,就敢称‘会’了?我告诉你们,赶紧滚。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家丁们握紧了短棍。

芒克村的队伍里有人开始骚动,米哈伊尔咬紧牙关,手里的锄头柄攥得嘎吱响。老斯塔克抬手示意大家别动。

他深吸一口气,六十年来第一次,在老爷的人面前,挺直了腰杆说话: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们是来讲理的。”

“水渠是祖辈一起修的,养护是各村轮流出的力。按老规矩,秋灌时水按各村田亩数分。芒克村在下游,本来就吃亏,你们再把闸门全扳过去,我们几百亩麦子就灌不上浆——那是我们忙了一春一夏的收成!”

管家不耐烦地挥手:“老规矩?现在谁还讲老规矩?地都让你们这些贱种分了,还想要水?做梦!”

“地是我们种的,麦子是我们一棵一棵伺候大的。”老斯塔克的声音提高了,他指着身后那片金黄的麦田,“从春耕到夏锄,汗珠子摔八瓣。现在麦子要熟了,你们卡着水——这是要绝我们的收成,断我们冬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家丁。那些人大多也是穷苦出身,脸上有风霜的痕迹,握棍的手上有老茧。他们的目光也不时瞟向橡树村那片长势良好的麦田——那里面有没有他们亲人种的地?

“还有你们,”老斯塔克指着家丁,声音缓下来,“你们也是种地人出身吧?家里也有地要收吧?或者爹妈兄弟还在村里种地吧?你们把水堵了,下游的麦子灌不上浆,瘪了,饿死的不是老爷,是跟你们一样的穷苦人!你们真忍心?等冬天粮缸空了,你们家里人就靠老爷的善心过活?”

几个年轻家丁眼神开始躲闪,手里的短棍垂低了寸许。

管家猛地站起来:“少在这儿妖言惑众!给我打——”

“等等。”

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众人回头,看见维克多、赫尔曼和两名警卫员走了过来。红军战士们没有持枪,只是平静地站在一旁。

管家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倨傲:“维克多主席大驾光临啊。怎么,这几个泥腿子闹事,劳动党要派兵镇压了?”

维克多没理他,而是看向老斯塔克:“斯塔克委员,情况怎么样?”

老斯塔克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特别指了指两边麦田的对比——橡树村的麦穗沉实饱满,芒克村的已经开始微微卷叶。维克多听完,点点头,然后转向管家:

“你说水是老爷的。有地契吗?有水契吗?拿出来看看。”

管家语塞:“这、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维克多说,“过去土地是老爷的,水随土地走,说得通。现在土地归耕者了,水该怎么分?按老规矩?那地怎么不按老规矩还是老爷的?”

他走到闸门前,看了看水势,又蹲下身抓起一把渠边的土——干燥,开裂。

“我看这样。秋灌就这几天,麦子等不起。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咱们定个临时办法。水按实际需要分:正在灌浆的麦田优先。闸门常开,各村派人轮流值守,互相监督。等收完麦子,咱们再坐下来,定个长久的规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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