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渠边的课(上)(1/2)
秋天本该是渠水丰沛的季节,但今年葛培省的天空吝啬得可怕。
芒克村东头那条灌溉渠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渠水从北面黑鸦山流下来,滋养着下游七八个村子的田地。往年这个时候,渠水该是满当当的,金黄的麦穗在秋阳下吸饱了最后的水分,籽粒才能饱满。
可现在,渠底开始露出湿滑的石头。
老斯塔克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蹲在渠边,用手量水线的位置。前天还在第三块石板,昨天退到第四块,今天——他的手指在第五块石板的边缘停住了。
“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粗糙的手指抠进石板边缘干裂的泥土里。身后传来脚步声,农会里几个年轻人也来了,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焦虑。
“斯塔克委员,上游肯定被堵了。”说话的是铁匠的儿子米哈尔——现在已经是村农会的民兵队长,“我昨天往上游走了三里,水到‘老鹰石’那儿就突然少了。”
“老鹰石……”老斯塔克皱眉。那是芒克村和上游橡树村的边界,橡树村还没土改,土地还挂在劳伦斯老爷名下。劳伦斯是弗兰克男爵的表亲,逃往帝都时没来得及跑,缩在庄园里装病,但管家和家丁还在。
“劳伦斯家的人干的?”有人问。
“还能有谁。”老斯塔克直起身,膝盖骨发出咯吱的响声。他望着北面隐约可见的山影,六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意味着什么——秋灌的水就是最后的命。麦子正在灌浆,这时候缺水,一亩地得少收三成。老爷们以前不常这么干,因为下游也是自己的佃户,收成差了租子也少。但现在地分了,下游的佃户不归老爷管了,水就成了卡脖子的手。
回村的路上,农会的人聚在磨坊前开会。消息已经传开,越来越多村民围过来,妇女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眼睛都盯着老斯塔克——他是农会新选的水利委员,这事该他管。
“怎么办?”有人问,“麦子正在上浆,没水就全瘪了!”
“要不……找红军?”
立刻有人反驳:“红军是打大仗的,这点水的事也找他们?那咱们农会是干啥的?”
“可不找红军,咱们怎么跟劳伦斯的人争?人家有枪!”
“咱们也有农具!”
争吵声越来越大。老斯塔克蹲在磨坊台阶上,卷着土烟,一言不发。烟叶粗糙,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想起安娜,想起艾琳,想起那两个埋在田角的女儿。想起过去六十年,面对老爷们的欺压,他的选择永远是忍——忍一忍,总能过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地了。地契上写着“阿尔乔姆·斯塔克”,盖着红印。那十二亩麦子正在灌浆,沉甸甸的穗子在秋风里低垂着,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种的粮食。没水,麦粒会干瘪,一冬的口粮就没了着落。革命不是分完地就结束,是要在这地上收下粮食,实实在在地活下去。
老斯塔克把烟屁股按在地上,站起身。
“不找红军。”他说,声音不高,但争吵声停了,“咱们自己的事,自己办。”
“可怎么——”
“集合人。”老斯塔克打断问话的人,“所有能动弹的,带上锄头、铁锹,去老鹰石。不是去打架,是去讲理。”
“讲理?劳伦斯的人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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