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钰沉室焰怎难上(2/2)

秦鹤立刻走近,顺着凤筱所指的方向凝神看去。

只见在那被麻绳深深勒陷、皮肤呈现紫黑淤痕的边缘处,黏连着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与污血泥泞融为一体的东西!

凤筱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赤金色光晕,小心翼翼地避开腐肉,用指尖捻住了那缕异物。雨水立刻将其冲刷得清晰了些——那是一缕丝线!极细,却异常柔韧,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近乎妖异的靛蓝色!

……

“这是……”秦鹤瞳孔微缩。

“不是寻常衣料。”凤筱将那缕靛蓝色的丝线举到眼前,赤瞳中寒光闪烁,声音冰冷,“这种颜色,这种质地……像是某种特制的锦缎,或是……法衣的边角料?”她捻了捻,丝线异常坚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不适观察四周的清晏,目光也落在了那根捆绑头颅的粗粝麻绳上。她撑着伞,黛青色的披风下摆已被泥水溅湿,秀眉紧蹙,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筱筱……”清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凝重,“你看那麻绳的打结方式!”

凤筱和秦鹤立刻看向麻绳的绳结。

那绳结打得异常结实而复杂,并非寻常的死结或活扣,而是以一种奇特的缠绕方式收紧固定,绳头被巧妙地压在层层叠叠的绳圈之下,形成一个稳固而狰狞的环扣,死死勒住脖颈。绳结本身的纹路在雨水和血污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一种独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编织痕迹。

清晏撑着伞走近几步,伞沿的雨水滴落在血泊中,晕开小小的涟漪。她仔细辨认着绳结的纹路,脸色越发苍白,声音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沉重:“不会错……这是苗疆秘传的‘锁魂扣’!通常用于祭祀邪神或镇压怨灵,防止死者魂魄离体寻仇。打这种扣,需要特殊的手法,而且……必须配合特定的咒文!”她抬起眼,看向秦鹤,眼神复杂,“秦鹤大人,您……”

清晏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这“锁魂扣”是苗疆秘术,而秦鹤,正是苗疆地位尊崇的大祭司!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鹤身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洛停云倒吸一口凉气,捏着鼻子的手都忘了放下,桃花眼里满是惊骇,看看秦鹤,又看看那诡异的绳结,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卿九渊的寒眸瞬间锁定了秦鹤,周身散发的冷意几乎让周围的雨丝都凝滞了几分,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秦鹤的脸色在清晏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抹惯常的温和沉凝彻底消失,深褐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当众质疑的愠怒和……更深的困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那绳结,仿佛要将其看穿。

“锁魂扣……”秦鹤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确是我苗疆不传之秘。但此术阴邪,非大祭司亲传或族中核心长老,绝无可能习得!且……”他猛地抬头,迎向卿九渊审视的目光和凤筱冰冷的赤瞳,眼神坦荡却带着被触怒的锋芒,“我秦鹤,今日自璇玑殿而出,未曾离开半步!此等手法,绝非出自我手!更非我授意!”

他的辩解斩钉截铁,带着苗疆大祭司的威严。然而,那“锁魂扣”的存在,就像一根淬毒的刺,狠狠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苗疆秘术,核心人物……这潭水,瞬间变得深不可测。

凤筱捻着指尖那缕靛蓝的丝线,赤瞳在秦鹤脸上和那狰狞的绳结间来回扫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审视和冰寒,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力。

就在这时,一只碧玉鉴真蛊从浸泡在潭水中的那条断腿上飞了回来,轻轻落在秦鹤摊开的掌心。蛊虫身上散发的微弱绿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秦鹤凝神感应,脸色再次一变,沉声道:“鉴真蛊在腿部残存衣物上,捕捉到极其微弱的‘沉水香’气味,还有……一丝‘赤焰草’燃烧后的灰烬气息。”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卿九渊和凤筱,“沉水香乃名贵香料,非豪奢之家不可常用。而赤焰草……是炼制某些火属性丹药或绘制特殊符箓的辅材,常为修士所用。”

沉水香?赤焰草?豪门?修士?

……

线索如同零散的珠子,开始被无形的线串联。

凤筱脑中飞快闪过璇玑殿内众人。洛停云身上是骚包的龙涎香混着酒气,卿九渊身上是冷冽的冰雪气息,秦鹤身上是淡淡的药草清香,清晏身上是清雅的兰芷……沉水香?她印象里,似乎只有……

“徐家。”一个冰冷的声音替她说了出来。

卿九渊寒眸如渊,目光穿透重重雨幕,仿佛看到了某个方向。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徐家大小姐,徐钰炫。她惯用沉水香。”

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徐家!魔界中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富甲一方的豪门巨族!徐钰炫,正是徐家这一代的长房嫡女,身份尊贵!

死者是她?!

洛停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得跳了起来:“徐钰炫?!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徐家大小姐?她……她怎么会……”他指着树下那颗扭曲肿胀的头颅,又看看四周腐烂的尸块,怎么也无法将那个骄纵跋扈的贵女与眼前这堆散发着恶臭的残肢联系起来。

“身份确认了。”凤筱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她将指尖那缕靛蓝丝线小心收起,“沉水香,赤焰草残留,苗疆锁魂扣……”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秦鹤阴沉的脸色,扫过那诡异的绳结,最终落在那颗空洞望着天空的头颅上,“再加上这‘五马分尸’、死后侵犯、曝尸荒野再‘聚首示众’的手段……”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赤瞳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滂沱的雨声中:

“这哪里是简单的仇杀?”

“这是有人,嫌魔界这潭水不够浑,要把它搅成一片血海!”

“是示威,是挑衅,更是一石数鸟的毒计!”

她猛地转身,湿透的红黑发丝甩出冰冷的水珠,赤红的瞳孔扫过卿九渊、秦鹤、清晏,最后落在洛停云那张惨白的脸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徐府!现在!”

暴雨如注,狠狠地冲刷着魔界巍峨的宫阙与冰冷的街道。雨幕深处,徐府那象征着泼天富贵与煊赫权势的朱漆大门,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在昏暗的天光下沉默地敞开着,门楣上鎏金的“徐府”二字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刺眼。

……

凤筱一马当先,湿透的玄色外袍紧贴着她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枪的脊背,猎猎作响。她赤红的瞳孔穿透雨帘,死死盯着那扇门,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缕靛蓝丝线的冰凉触感和尸体腐败的甜腥。

洛停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嘴里还在碎碎念:“老乡,咱商量商量,待会儿进去要是再玩游戏,能不能换个惩罚?当众表白什么的都行,千万别再让我磕cp了,尤其是……”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旁边气压低得能冻死人的卿九渊和秦鹤,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卿九渊周身寒气四溢,雨水在靠近他身体一寸处便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那张俊脸覆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只有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他内心的滔天怒意。秦鹤紧随其后,深褐色的眸子里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和一丝被“锁魂扣”点燃的暗火,苗疆大祭司的威仪在风雨中沉凝如山。

清晏撑着那把古朴的长剑,如同撑着一柄伞,黛青色的披风下摆早已泥泞不堪,但她挺直的背脊却透着一股柔韧的力量,看向凤筱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担忧与支持。

一行人踏着被暴雨砸得啪啪作响的青石板路,如同裹挟着风暴与死亡的利刃,直刺徐府心脏。朱漆大门近在咫尺,门内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和惶惶不安的低语,与门外的凄风苦雨交织成一曲不祥的哀歌。门楣上悬挂的白色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惨白的光映照着门环上狰狞的兽首,更添几分阴森。

凤筱的脚步停在了门槛前,雨水顺着她苍白而线条凌厉的下颌不断滴落。她抬起头,赤瞳中倒映着那惨白的灯笼和森然的兽首,如同两点燃烧在幽冥深处的火焰。

……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