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血雨惊风(2/2)
赤红的破甲箭离弦!如同赤色流星!精准无比地穿透雨幕,狠狠钻入为首蛮兵面甲的眼窝之中!
“噗嗤!”
箭矢透脑而出!带着红白的浆液!那蛮兵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杀!”百里泱厉喝一声,燎原弓弓弦再震!又是数道赤红流光射出,直取剩余蛮兵!
同时策动“踏雪”,战马嘶鸣,如同一团燃烧的赤色火焰,朝着防线缺口处冲杀而去!将那些因蛮兵被阻而士气稍挫的敌军再次压制下去!
火独明等人还未来得及弄清状况,就被卷入了这血腥的漩涡!几支流矢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攒射而来!
“小心!”聆风惊呼,下意识地拨动琴弦,一道无形的音波屏障瞬间张开,险险将几支箭矢震偏!
“什么鬼地方?!”火独明怒骂一声,“醉春风”猛地撑开,伞面旋转,粉嫩的桃花瓣虚影混合着灼热的气流席卷而出,将射到近前的箭矢绞碎焚毁!
机枢眼中红光闪烁,机械臂弹出锋利的刃爪,格挡开飞来的流矢。夜昙身形化作一道飘忽的暗影,融入废墟的阴影。朱玄摇动骨铃,一圈圈惨白的音波扩散,靠近的敌军士兵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眩晕。
青靡厌恶地看着脚下的血泥,指尖绿芒一闪,几条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缠住了两名扑来的敌军脚踝,将其绊倒。空蝉则依旧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仿佛对周围的杀戮视而不见,飞向他的箭矢却在靠近他身体尺许时诡异地偏离了轨迹。
这群人的出现和展现出的奇异力量,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引起了敌我双方更大的混乱和关注!
……
“那是什么人?!”
“妖法!是敌军的妖人!”
“不对!他们好像也在杀蛮子!”
关城指挥台上,齐轩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废墟中那群奇装异服、手段诡异的身影,眉头紧锁。高空中的卿尘烟,冰冷的视线也扫过那片区域,深邃的星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感受到了极其紊乱、不属于此界的时空波动。
而此刻,在关城之内,靠近城墙的一处临时搭建、却依旧弥漫着浓重血腥和草药味的巨大伤兵营中。
压抑的呻吟、痛苦的哀嚎、军医嘶哑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构成比城外战场更加令人绝望的乐章。
营帐最深处,用屏风隔开的一小块相对“安静”的区域。
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躺着一个面色灰败、气息奄奄的中年男子。他曾经俊朗的面容此刻被痛苦扭曲,身上缠满了被血污浸透的绷带,最致命的一道伤口在胸腹之间,深可见骨,散发着不祥的黑气,显然是被附着了恶毒诅咒的利器所伤。正是墨家现任家主,沈惊堂和沈惊木的生父——墨风。
床边,两个女人。
……
一人身着素雅却难掩贵气的淡紫色长裙,面容姣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弱与忧色,正是墨风正室夫人,墨徵之母——虞衡兮。她此刻脸色比床上的墨风还要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块沾湿的手帕,试图擦拭墨风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指尖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周身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魔法光晕流转,试图驱散墨风伤口上的诅咒黑气,但那光芒实在太微弱,如同萤火之于黑夜,杯水车薪。每一次魔力的输出,都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
另一人,则穿着便于行动的鹅黄色劲装,发髻有些散乱,脸上沾着灰尘和血污,却依旧难掩其妩媚的姿容。她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墨风另一只冰凉的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墨风的手背上。她是墨风的宠妾,沈惊堂和沈惊木的生母——唐姝蓉。
而他们三个人,都是刚被救回来不久。
……
“墨风……墨风你撑住!你不能丢下我和孩子们!军医!军医呢!再想想办法啊!”唐姝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夫人……墨大人的伤……那诅咒太过歹毒,已侵入肺腑……寻常药物和光系魔法……收效甚微……”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医满脸苦涩地摇头,声音沙哑,“除非有光明教廷的大主教亲临,或者……找到施咒的源头……”
“废物!都是废物!”唐姝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美眸狠狠瞪向军医,又猛地转向旁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虞衡兮,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刻薄,充满了迁怒和怨毒,“还有你!虞衡兮!你不是强大的魔法师吗?!你不是正室夫人吗?!你平时不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吗?!现在墨风快不行了!你的魔法呢?!你的本事呢?!连这点诅咒都驱散不了!你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废物!!”她如同护崽的母兽,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化作恶毒的利箭,射向这个她潜意识里一直嫉妒又怨恨的女人。
虞衡兮的身体猛地一晃,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攥着手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抬起眼,看向歇斯底里的唐姝蓉,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悲哀,以及一丝被刺痛后的冰冷。
她没有反驳,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所有的魔力,依旧毫无保留地、微弱却顽强地注入墨风那被诅咒侵蚀的伤口。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了。
……
——就在这时!
“报——!!”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碎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入伤兵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齐将军急报!南侧瓮城被敌军‘地龙’挖穿!
大批敌军精锐已突入城内!正在冲击内城防线!神王大人被敌方三名圣阶魔导师缠住!百里夫人被敌将拖在缺口处!防线……防线快顶不住了!齐将军请求所有能动的人!上城!死守内城!”
如同晴天霹雳!
伤兵营内瞬间死寂!
连伤员的呻吟声都仿佛被掐断!
瓮城被破!
敌军入城!
内城告急!
……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雨霏关,这座屹立百年的雄关,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意味着关内所有伤兵、医者、妇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不……不可能……”唐姝蓉脸上的怨毒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失神地喃喃自语。
虞衡兮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强行稳住,一直强撑着的魔法光晕终于彻底熄灭。她猛地转头,望向营帐之外,望向那传来震天喊杀声的南侧方向!琉璃般的眼眸中,那深沉的疲惫和悲哀,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她是墨家的主母!是雨霏关守将墨风的妻子!哪怕只剩一口气!
“来人!”虞衡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世家主母的威严和决绝,瞬间压过了营帐内的恐慌,“扶我起来!去南城!”
“夫人!您的身体……”旁边的侍女惊呼。
“闭嘴!”虞衡兮厉声打断,挣扎着就要从床边站起,病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
“娘!”一声更加凄厉、带着无尽恐慌的尖叫,从营帐门口传来!
只见浑身泥泞、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沈惊堂和沈惊木,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冲了进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行军床上气息奄奄的墨风,看到了跪在床边哭泣的唐姝蓉,也看到了正挣扎着要站起、脸色苍白如纸的虞衡兮!
“爹!”沈惊木目眦欲裂,看着墨风胸腹间那狰狞的伤口和萦绕的黑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吼。
沈惊堂的目光则死死落在虞衡兮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和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看到了虞衡兮眼中那深沉的疲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也看到了跪在父亲床边、哭得梨花带雨、却依旧无损美貌的母亲唐姝蓉。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愤怒、以及对这残酷命运的巨大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
而就在这时,传令兵带来的噩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南城告急!内城将破!
沈惊木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中瞬间被狂暴的杀意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所充斥!他一把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柄染血的断刀,如同受伤的孤狼,就要朝营帐外冲去!
“惊木!回来!”沈惊堂嘶声喊道,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
“滚开!”沈惊木猛地甩开沈惊堂的手,力道之大让沈惊堂一个踉跄,他赤红着眼,对着沈惊堂和营帐内的所有人咆哮,“守城!老子去宰了那些杂碎!爹要是……要是……”他看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父亲,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化作更深的暴戾,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外面瓢泼的血雨和震天的喊杀声中!
“惊木!”唐姝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惊堂被甩得撞在屏风上,后背一阵剧痛。他看着弟弟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看着床上垂死的父亲,看着哭泣的生母,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挣扎着站起、被侍女搀扶着、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嫡母虞衡兮身上。
那目光里有担忧,有悲哀,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还有破釜沉舟的决然。
……
营帐外,南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越来越近!如同死亡的浪潮,汹涌扑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营帐顶棚缝隙滴落,砸在沈惊堂的脸上,混合着他眼中无法抑制的温热,蜿蜒而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从地上那具不知名的尸体旁,捡起了一柄同样沾满血污、刀刃崩缺的长剑。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握紧了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然后,他抬起头,迎向虞衡兮的目光,也看向哭泣的母亲,最后望向营帐外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雨幕深渊。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沉而决绝的嘶吼: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