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血雨惊风(1/2)

时空乱流的余波,如同被无形巨手撕碎的破布,裹挟着残存的意志与躯壳,狠狠砸落在一片充斥着铁锈、血腥与潮湿泥土气息的陌生之地。

冰冷刺骨的雨点,密集得如同天河倒悬,蛮横地抽打在沈惊堂的脸上、身上,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猛地睁开眼,视线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耳中灌满了震耳欲聋的、令人心悸的轰鸣——那是无数马蹄践踏泥泞大地的闷响,是金铁交击的刺耳锐鸣,是濒死者的惨嚎,是战鼓狂躁的擂动!

“呃……”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粗暴地拆散又胡乱拼凑回去。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手掌却陷入冰冷粘稠的泥泞中。指尖触碰到的,是半截断裂的、沾满暗红血污和泥浆的箭杆,以及……一具被马蹄踏得面目全非、穿着破烂皮甲的尸体!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鼻腔!

……

“哥!!”一声嘶哑焦灼的呼唤穿透雨幕,带着破音般的颤抖,在他身边炸响!

——沈惊木!

沈惊堂猛地扭头。

只见沈惊木同样浑身泥泞,比他稍好的是已经半跪起身,正用身体死死挡在他前方,替他承受着大部分雨水的冲刷和战场上飞溅的泥点。

沈惊木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此刻却写满了惊惶与狠戾的脸上,雨水混合着不知是谁的鲜血蜿蜒而下。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着,肩胛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地冒着血水,又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冲淡。

“这是……哪里?!”沈惊堂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挣扎着坐起,目光越过沈惊木的肩膀,投向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雨幕如织,天地间一片昏蒙。

脚下是泥泞不堪、浸满暗红血水的焦黑土地。残破的旌旗在风雨中无力地飘卷、燃烧,发出噼啪的哀鸣。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面目狰狞的尸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铺满了视线所及的每一寸地面!更远处,是如同巨兽獠牙般矗立在雨幕中的、斑驳而巍峨的关城轮廓——雨霏关!

关城之下,是绞肉机般的战场!

穿着玄黑重甲、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步兵方阵,正举着巨大的塔盾,艰难地抵抗着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身着赤褐色皮甲、如同野兽般嚎叫冲锋的敌军!

箭矢如同死亡的飞蝗,带着凄厉的尖啸,撕裂雨幕,从关城上、从敌军后方、从混乱的战场各处,不分敌我地倾泻而下!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溅起混浊的血泥!刀光剑影在雨水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每一次挥砍劈刺,都伴随着血肉分离的闷响和濒死的哀嚎!

“雨霏关!我们在雨霏关前线!”沈惊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他猛地拽住沈惊堂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快起来!离开这鬼地方!这是绞肉场!”

……

就在这时!

“呜——!”

一声苍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猛地从关城最高处炸响!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伴随着号角声,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从关城巍峨的箭楼之巅,悍然俯冲而下!

那身影并未着甲,只穿着一身仿佛与雨雾融为一体的、流淌着淡淡水色光华的广袖长袍。乌黑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如同燃烧的深色火焰!他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眉宇间却凝着万载不化的寒冰,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无垠的星空,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

神王,卿尘烟!

他并未直接冲入下方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悬停在半空,离地数十丈。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印诀,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天空中的雨点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在他周围疯狂旋转、凝聚,瞬间化作无数柄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毁灭气息的灭世长矛!矛尖直指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核心!

“镇!”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字眼,如同神谕般从他口中吐出。

空间仿佛都为之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那遮天蔽日的灭世长矛,如同九天银河倒泻,带着冻结万物的极寒和洞穿一切的锋锐,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冲锋阵型,轰然攒射而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肉体被瞬间冻结贯穿的密集闷响!冰矛所过之处,冲锋的敌军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被直接命中的瞬间化作冰雕,又在后续冰矛的冲击下碎裂成无数沾染着血肉的冰渣!恐怖的极寒瞬间蔓延,将冲锋的势头硬生生冻结、粉碎!

然而,神王之威,并未能彻底扭转乾坤!

……

“放箭!压制城头!破法营!给我冲开那道冰墙!”一个如同滚雷般的咆哮在敌军后方响起!伴随着这声咆哮,敌军后方陡然亮起一片刺目的、带着污秽气息的暗红色光芒!数十名穿着奇异符文皮甲、手持骨质法杖的术士,在重盾兵的掩护下,疯狂地挥舞着法杖,一道道污秽的暗红能量光束如同毒蛇,悍然迎向空中落下的长矛!

冰与火的湮灭!

圣洁的冰晶与污秽的能量在半空疯狂对撞、湮灭,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响!虽然大部分冰矛依旧穿透了拦截,造成了巨大杀伤,但神王卿尘烟这一击的威势,竟被硬生生削弱了近半!

而且,那些污秽能量似乎对神王的力量有着特殊的侵蚀性,卿尘烟悬停的身形微微一晃,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苍白。

“神王大人!”关城之上,一个沉稳如山的怒吼响起!

只见在关城中央的指挥高台上,一个身披玄铁重甲、身形魁梧如山岳的中年将领,正手持令旗,声如洪钟地调度着防御。他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和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正是齐家当代家主,齐麟之父——齐轩!

“右翼!重弩营!三轮齐射!目标敌军破法营后方!给老子把那些放臭气的杂碎轰成渣!”齐轩的怒吼穿透雨幕,令旗狠狠挥下!

关城右侧,数十架狰狞的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弦声,手臂粗细、闪烁着寒芒的破甲巨箭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越过混乱的战场,狠狠扎向敌军后方那些正在施法的破法营术士!

……

“轰!轰!轰!”

巨箭落地,恐怖的冲击力瞬间炸开!泥土混合着残肢断臂冲天而起!数名术士连同掩护他们的重盾兵,瞬间被狂暴的力量撕碎!

然而,破法营的削弱效果已经达到。

下方,被冰矛阻了一阻的敌军,在将领疯狂的咆哮和督战队的屠刀驱赶下,再次如同嗜血的狼群,踩着同伴冻僵碎裂的尸体,朝着摇摇欲坠的步兵防线猛扑过来!防线瞬间被撕开了数道口子!惨烈的白刃战在泥泞和血水中爆发!

“娘!!”一声带着哭腔和决绝的少年嘶吼,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响起!

沈惊堂和沈惊木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距离关城稍远、靠近一处被投石车砸毁的营寨废墟旁,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战场上最耀眼也最致命的流星!

百里泱!

齐轩之妻,齐麟之母!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世家主母的雍容?她身披赤红轻甲,甲叶在雨水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如同浴火的凤凰!胯下一匹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踏雪”,在泥泞和尸骸中如履平地,灵巧地腾挪闪避!而她手中,那柄造型古朴、弓身仿佛有火焰暗纹流淌的燎原弓,正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杀伐之音!

“嘣!嘣!嘣!嘣!”

弓弦连震!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她抽箭搭弦的动作!一道道赤红色的流光如同死神的请柬,离弦而出!每一箭都刁钻狠辣到极致!穿透雨幕,精准无比地钻入那些试图围攻防线缺口、或者扑向伤兵的敌军咽喉、眼眶、盔甲缝隙!

箭无虚发!例不虚发!

她一人一马一弓,竟在混乱的侧翼硬生生撑起了一片死亡禁区!赤红的箭影所过之处,敌军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草,成片倒下!她策马奔腾,箭雨泼洒,所向披靡!那英姿,那杀气,无愧于“赤焰神弓”之名!她是这片血色炼狱中,最耀眼、也最令人胆寒的女武神!

……

“拦住她!杀了那个骑红马的女人!”敌军将领气急败坏的咆哮在雨幕中传来!数名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重甲蛮兵,挥舞着门板般的巨斧,咆哮着冲破混乱的战线,如同几头发狂的犀牛,朝着百里泱的方向猛冲而来!沉重的脚步踏得泥浆飞溅!

百里泱目光含煞,燎原弓弓弦再次拉成满月!一支通体赤红、箭头缠绕着螺旋气流的特制破甲箭已然搭上!箭尖直指冲在最前面那个蛮兵头盔下唯一的弱点——面门!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空间诡异的扭曲波动,在百里泱侧后方那片被砸毁的营寨废墟中猛然炸开!

烟尘混合着雨水泥浆冲天而起!

几道狼狈不堪、气息混乱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手从虚空中硬生生“吐”了出来,狠狠砸落在泥泞的血水之中!

“咳咳咳……该死的时空乱流!”一个暴躁的怒骂声响起,带着火焰灼烧般的燥热气息。火独明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他那一身骚包的天蓝色桃花油纸伞“醉春风”此刻沾满了污泥,伞面上粉嫩的桃花被血水染得斑驳不堪,他俊美的脸上也满是泥点,狼狈不堪。

“时间……坐标……完全紊乱了……”时云脸色苍白如纸,他手腕上那个古朴的沙漏虚影疯狂旋转,流沙乱舞,却无法稳定下来,他的眼神充满了对未知时空的惊骇。

“亡魂的哀嚎……此地怨气冲天,是大凶之地!”朱玄拄着他那柄惨白的骨铃杖,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骨铃在风雨中发出细微而诡异的“叮铃”声,仿佛在呼应着战场上无尽的亡魂。

紧接着,夜昙、机枢、青靡、空蝉、聆风几人也相继从泥泞中挣扎起身。

夜昙周身缭绕的暗影在雨水中显得有些黯淡;机枢的金属关节发出艰涩的摩擦声;青靡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泥浆,稚嫩的脸上露出厌恶;空蝉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时空错乱中清醒;聆风紧紧抱着他那张古琴,雨水顺着琴弦滴落。

这群来自异时空的“异物”,突兀地降临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侧翼!

他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战场上许多道目光!尤其是那几个正冲向百里泱的重甲蛮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诡异出现的人群惊得脚步一滞!

……

就是这一滞!

百里泱眼中寒光爆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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