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铁律之殇（2/2）

就在他的意志防线摇摇欲坠，几乎要被愧疚与自我怀疑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抹突兀的色彩，闯入了这片苍白与灰暗交织的镜域。

那是一角摇曳的紫色，以及几点细碎的、仿佛穿透了空间阻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铃铛清音。

厉千澜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在他左前方不远处，一面原本映照着镇魔司大门的镜面，此刻如同被投入染缸，边缘迅速被一种妖异的、生机勃勃的紫红色浸染。镜面波动，画面模糊，隐约显露出另一条镜廊的片段——那里，一个紫衣身影正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似乎刚经历了一场苦战，眼神却依旧凶悍如受伤的母豹，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廊道方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口型似乎是：“……蠢货！”

月无心！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镜面中？是镜域的干扰？还是……

厉千澜来不及细思。就在月无心影像出现的瞬间，他心中那几乎将他淹没的、针对已逝者的无尽愧疚与自责，像是被一道外部袭来的闪电劈中，骤然停滞、裂开了一道缝隙！

已逝者不可追。

但活着的人呢？

月无心还活着，就在这镜域的某处，正在战斗，甚至可能陷入了危机。赵无妄、沈清弦、萧墨、苏云裳……他们都还活着，是他现在的同伴，是需要他此刻履行职责去汇合、去保护、去并肩作战的对象！

还有京城里那些可能正被“镜中鬼影”威胁的百姓，那些等着镇魔司去守护的芸芸众生！

沉湎于对过去的悔恨，任由心魔吞噬，然后死在这里？让月无心他们独自面对镜域核心？让外界的危机继续蔓延？

不。

厉千澜的眼神，如同被擦去尘埃的寒刃，重新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他缓缓站直了身体，玄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铿锵的摩擦声，不再是重压下的呻吟，而是战士重整旗鼓的宣言。

“石勇、莲生、铁头……还有所有殉职的同袍。”他开口，声音因为方才的情绪冲击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在这寂静的镜域中回荡，“你们的牺牲，我从未忘怀。每一份卷宗，每一次战术修订，每一次对邪祟的全力清剿，都是我对你们生命的回答。”

他目光扫过那些仍在镜中闪烁的、孩子们的死亡片段，不再躲避，而是坦然承受着那刻骨的痛楚。

“但我的职责，是守护生者。我的路，还没有走完。沉溺于此，才是对你们，对现在信任我、需要我的人，最大的背叛。”

随着他话语落地，一股沛然的、纯粹的浩然正气，自他丹田升起，冲破内心的阴霾，流转全身！淡金色的微光再次笼罩他周身，虽不如以往炽烈，却更加凝实、坚定。那并非仅仅是对抗外邪的力量，更是内心信念重新稳固后的外显。

镜中那些死亡的幻象，在他重新燃起的意志与正气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淡化。孩童的面容渐渐模糊，最终化为点点光尘，消散在镜面之后。

幻象破除。

厉千澜站在原地，喘息片刻，平复着激荡的气血与心绪。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深处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沉重，但那份属于镇魔司统领的冷静与果决，已重新占据了主导。

他走到那面曾闪现过月无心影像的镜子前。镜面已恢复平整，只映出他自己的倒影。但在镜子下方的边缘，他发现了一片嵌在镜框缝隙里的、不起眼的暗红色晶体碎片，形状不规则，触手微温，隐隐散发着一股灼热而暴烈的气息，与月无心蛊术中的某种特质有些相似。

他将碎片收起。这或许是线索，或许是镜域破碎后留下的“印记”。

没有多做停留，厉千澜辨明了一下方向——并非依据视觉，而是依据体内浩然正气对空间邪力分布的细微感应，以及怀中那枚暗红碎片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牵引——迈开了脚步。

步伐沉稳，踏在镜面上，发出规律而坚定的声响。

铁律之下，亦有殇痕。但背负着殇痕，依旧前行，或许才是守护者真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