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冰火交织(1/2)

质问声并未停歇。

柱子被尸妖利爪掏空的胸膛,晚晚在诅咒侵蚀下枯萎的小手,小山被倒塌房梁压扁的半个身子……这些残酷的定格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厉千澜四周的镜面中循环闪烁。每张稚嫩脸庞上最后的惊恐、痛苦、不解,都化作无声的尖刺,反复凿击着他以铁律与责任构筑的心防。

他依旧站立着,脊背挺得笔直,玄甲在镜域苍白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但若有人能窥见他玄盔下的面容,便会发现他额角青筋微微凸起,紧抿的唇线血色尽失,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正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镇魔司的刀锋下从不缺血腥。但同袍的牺牲,与这些被他亲手从泥泞中拉出、给予希望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凋零的孩子们的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重量。前者是职业的风险与荣光,后者……却像是他傲慢的“拯救”所带来的、更残忍的结局。

“为什么……没能更早察觉尸王的隐藏?”

“为什么……没有给阿莲配备更强力的护身符?”

“为什么……同意让小石头单独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

“是我……太相信所谓的‘规程’和‘经验’了么?”

“还是我内心深处,其实从未真正将这些‘累赘’的孤儿,置于与正规侍卫同等的、需要万全考虑的位置?”

自责的毒藤,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缠绕住他每一个试图辩解的念头。他试图以“牺牲不可避免”、“他们选择了这条路”来说服自己,但镜中那些死去的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借口,只余下最本质的诘问:你,厉千澜,作为给予他们庇护和方向的人,是否尽到了全力?是否在冰冷的规则之下,保留了一丝属于“人”的、对生命的敬畏与柔软?

厉千澜感到呼吸愈发滞涩。维持周身的淡金色“净邪灵光”已变得稀薄不稳,并非力量耗尽,而是心神剧烈动荡下难以集中。幻象带来的精神压力远超过物理攻击,它直接作用于信念的基石。他开始恍惚,仿佛看到那些破碎的孩童身影从镜中走出,摇摇晃晃地围拢过来,伸出冰冷的小手,想要抓住他的玄甲,将他拖入他们所在的、永恒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就在他意志的堤坝即将被愧疚的洪流彻底冲垮,眼前甚至开始出现自己也被无数孩童残骸淹没的恐怖幻象时——

哧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布帛被利器划开的声响,从他左后方的镜面传来。

紧接着,一股迥异于镜域苍白阴冷的气息,蛮横地挤了进来!

那是混合着甜腥蛊香、血液铁锈味,以及某种野性生命力的、灼热而混乱的气息!如同冰封的荒原上,突然投入了一团燃烧的、带刺的荆棘!

厉千澜浑身一震,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猛地转头!

只见他左后方那面原本映照着柱子惨死景象的镜面,此刻中央竟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紫红色微光的缝隙!缝隙不大,仅容一人侧身,其内光影扭曲,隐约可见另一条镜廊的片段,以及——一角熟悉的、破损的紫衣,和几缕飞扬的、沾着血迹的乌黑发丝!

是月无心!

她似乎正处于激烈的战斗或移动中,身影在缝隙那端的镜廊里一闪而过。但就在那一瞬间,厉千澜清晰地看到,她苍白脸上那抹惯常的、玩世不恭或讥诮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凌厉,以及……深藏在眼底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躁。她唇边有新鲜的血迹,紫衣上也有多处撕裂和污渍。

她也在苦战,甚至可能受伤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厉千澜脑海中自我沉沦的浓雾!

几乎就在他看到月无心的同时,月无心似乎也心有所感,在穿梭中倏地转头,目光如电,瞬间穿透了那狭窄的缝隙,与厉千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是一愣。

月无心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看到厉千澜。她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她看清了厉千澜此刻的状态——尽管他站得笔直,但玄盔下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后又强行凝聚的挣扎痕迹,以及周身那摇摇欲坠的灵光……以她的敏锐,瞬间就猜到了七八分。

“啧。”她极其轻微地撇了下嘴,那眼神仿佛在说“果然是个死脑筋的蠢货”。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试图从缝隙钻过来(那缝隙极不稳定,正在缓慢弥合),而是就站在那边,双手猛地结出一个极其复杂、透着古老邪异气息的手印!同时,她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蛊力和本命元气的心头血,混合着某种暗金色的蛊虫粉末,被她凌空喷出,化作一道细小的血箭,精准地射向那道正在弥合的镜面缝隙!

“以血为桥,以念为引,心蛊渡厄——开!”月无心低喝,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与急促。

血箭击中缝隙边缘,那紫红色的微光骤然一盛!缝隙的弥合速度猛地一滞,甚至反向微微扩张了一丝!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淡到几乎虚无的粉色丝线状能量,顺着扩开的缝隙,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迅疾无比地延伸过来,一端连接着月无心眉心(她眉心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血色蛊纹),另一端,则无视了厉千澜周身的灵光与玄甲,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

厉千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也无力阻挡——那粉色丝线似乎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灵魂连接。

就在丝线连接成功的刹那——

轰!

厉千澜只觉得一股庞大、混乱、灼热、充满野性生命力和痛苦挣扎的“情绪洪流”,顺着那丝线蛮横地冲入了他的意识海!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最直接的感受:有被镜中幻象勾起的前尘旧怨(南疆族中变故?),有对族中圣物“牵心蛊”流落古画的焦虑与执着,有战斗中的凶险与剧痛,有对同伴(包括他?)处境的担忧,还有一种……深藏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对眼前这个总是冰冷固执的“官爷”的……复杂心绪?

而与此同时,厉千澜心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冷沉重的无尽愧疚与自我怀疑,也有一部分被这奇异的连接牵引,倒流向了月无心!

“唔!”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月无心身体剧震,脸色又白了几分,嘴角溢出更多鲜血,显然强行分担厉千澜的心魔负担,对她而言也是极重的负荷,甚至可能引动她自身的心魔反噬。但她眼神凶悍,死死撑着,非但没有断开连接,反而通过那丝线,传递过来一股更加灼热、更加蛮横的意念,直接“炸”在厉千澜混乱的脑海:

“厉千澜!醒醒!你这个……蠢货!”

不是温柔的劝慰,不是理性的分析,而是带着南疆女子特有的直率与泼辣,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当头棒喝!

“背着那么多死人的债,你很得意吗?压垮了自己,就能让他们活过来?就能让外面那些等着你去救的活人更安全?”她的意念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割开他自怨自艾的迷雾,“你是镇魔司的统领!你的刀该对着邪祟,对着活着的敌人!不是对着你自己的心捅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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