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北极星下的疑问（2/2）

容克先生，那位一战老兵，他那沙哑的、充满创伤的告诫声，再次在我耳边响起。他描述的战壕地狱，与我们在挪威山地经历的痛苦，何其相似！历史的教训似乎从未被汲取，人类只是换了一种武器，换了一个战场，重复着同样的悲剧。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必要的吗？”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声呢喃了出来，声音轻得仿佛会被山风吹散。

威廉听到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眼神复杂。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吐出，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刚毅的面容。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克鲁格擦拭炮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已对战争的“正义性”失去了信仰，他战斗，仅仅是为了生存，或者，只是一种习惯性的麻木。

胜利的香槟终将在后方开启，授勋的名单也会很快下达。但我们这些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普通士兵，在品尝这胜利果实时，却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我们赢得了战役，却仿佛输掉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那种对战争目的的纯粹信念，那种以为自己在从事一项崇高事业的天真。

挪威战役落下了帷幕。北极星在渐渐暗下去的天幕上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一如既往地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冷漠地注视着胜利者与失败者。它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却从不给出答案。

我们知道，短暂的休整后，我们将被投入新的、规模更大的战场——西线，对法国的战争早已打响。更多的钢铁，更多的鲜血，在等待着我们。

我望着远方，那里是欧洲大陆的方向。心中没有了波兰战役初期那种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躁动，也没有了丹麦闪电战后的虚幻感，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如同挪威群山般压在心头的疑虑。

我们驾驶着“艾玛2”，这台以希望命名的战争机器，赢得了一场又一场战役。但在这胜利的背后，希望的影子却越来越淡，而疑虑的阴霾，正随着每一次引擎的轰鸣，变得越来越浓重。战争这头巨兽，不仅吞噬着生命，也在啃噬着参与者的灵魂。而我们，只能被裹挟着，驶向那未知的、被更大迷雾笼罩的未来。挪威的冰雪可以融化，但留在我心头的这片寒冷的疑问，恐怕将伴随我很长、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