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褪色的工牌与重见的指纹(2/2)
“十六年前的指纹鉴定报告,为何只字未提通风口的指纹?”赵桐权看向当年的鉴定人员。
老鉴定师红着眼圈:“当年是我失职……主任塞给我一个红包,说‘年轻人犯错,帮他压下去’,我就没敢报……这十六年,我天天做噩梦,梦见高明来找我要指纹……”
高明转动轮椅,看向旁听席上的车间主任遗像——那人五年前因肺癌去世,临终前把赃款留给了儿子,却从未提过高明的冤案。“我不恨他了,”高明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我就是想让我闺女知道,她爹不是贼。当年她才七岁,在学校被人骂‘小偷的女儿’,哭着回家问我‘爸,你真的偷东西了吗’……”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褪色的书包,书包上绣着的小熊已经掉了一只眼睛:“这是她当年的书包,我一直留着,就想等个清白,让她把书包捐给希望工程,告诉别的孩子‘做人要直,就像这书包上的线’。”
赵桐权的指尖划过卷宗上“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的判决结果,心里像被钝器反复敲打。十六年前,他只看到“证据链完整”,却没看到高明右手的伤疤、妻子代签的考勤、通风口的陌生指纹,更没看到一个家庭在流言蜚语中破碎的模样——高明出狱后找不到工作,妻子离婚,女儿早早辍学,他自己则在一次上访途中遭遇车祸,从此与轮椅为伴。
“判决如下。”赵桐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撤销原判决,宣告高明无罪;追缴涉案赃款二十万元,返还高明作为国家赔偿的补充;将当年伪造证据、作伪证的相关人员线索移交监察委调查。”
法槌落下时,高明的女儿从旁听席跑过来,跪在轮椅旁,抱着父亲的肩膀失声痛哭。“爸,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她的哭声里,十六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
庭审结束后,高明让女儿把那枚工牌放进玻璃展盒,摆在法院的“再审改判案例展”里。“让后来的法官看看,”他摸着工牌上的照片,“这枚工牌不光有我的照片,还有我媳妇的心血,咱工人的脸面,不能说脏就脏了。”
赵桐权站在展台前,看着工牌上青年的笑容,突然明白,重审旧案最难的不是找到新证据,而是直面自己当年的轻率。那枚被忽略的指纹,像一记迟到的耳光,提醒着每个手握法槌的人:卷宗里的每个字、每份证据,都连着活生生的人生,容不得半点疏忽。
走出法院时,高明的轮椅碾过满地的梧桐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女儿推着轮椅,书包上的小熊在风中轻轻晃动。赵桐权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这枚迟到十六年的正义,终于让那褪色的工牌重新有了温度——那是被辜负的信任,终于开始回温时,泛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