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寒夜暖曦生（1）（2/2）

这一日，午后刚过，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凛冽的寒风刮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响声。谢明君忽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规律性的坠痛。她强忍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用平稳的声音吩咐贴身侍女：“去，告诉大人，还有福叔，怕是……要生了。”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王府深处维持已久的压抑平静。整个府邸立刻如同精密器械般，有条不紊却又无比紧张地高速运转起来。稳婆和助手们迅速进入产房，低声交换着指令，检查着最后的准备。丫鬟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捧着洁净的白布，脚步匆匆地穿梭于厨房与产房之间，她们的脸上带着紧张，却也有一丝参与家族大事的郑重。

王璟若闻讯，一直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几乎是立刻要求仆人将他移至最靠近产房的偏厅等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频率快而杂乱，暴露了内心的焦灼。杜厚朴闻讯后，也立刻从那个清闲得发慌的东都苑赶了回来。他换下官服，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腰间依旧习惯性地别着他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短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回一丝昔日沙场的感觉。虎目之中充满了对谢明君生产的关切，但更深处，却积郁着一股难以消解的、对不公世道的愤懑与无奈。此刻他沉默地走到王璟若轮椅旁，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石像，用他坚实的存在给予支持。

偏厅内同样烧着暖炕，点着炭盆，温度宜人，但气氛却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王璟若身披一件玄色狐裘大氅，将他略显单薄的身躯紧紧包裹，他靠在轮椅上，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养神，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

然而，他那紧紧抓住轮椅扶手、以至于指节完全失去血色的双手，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以及那比平日更显急促和浅弱的呼吸，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内心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与牵挂。他无法像健康的丈夫那样，在产房外焦躁地踱步，拍案催促，他只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的轮椅上，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捕捉隔壁房间传来的每一点细微声响——稳婆低沉的安抚，侍女匆忙的脚步声，以及……谢明君那极力压抑、却仍不可避免逸出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杜厚朴看着王璟若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说些“吉人天相”、“必然母子平安”之类的宽慰话，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无比苍白无力。他烦躁地抬起大手，用力搓了搓自己饱经风霜的脸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那片阴沉得令人窒息的天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沉的咒骂：“这鬼天气！真是憋屈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