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寒夜暖曦生（2）（1/2）

除了他们，偏厅里还有两人。一个是虎头虎脑的常安。自从王璟若回京之后，谢明君身子日渐沉重，于是他便被安排在托云身边。此刻的小常安已经全无当日幼弱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健康的色泽。但如今，这孩子似乎也被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紧张感所慑，有些不安地偎依在托云身边。

托云自知道王璟若重伤之后，便将雪狼卫的营生暂且放下，全心照料常安，以分王璟若夫妇之忧。这些年他虽远离故土，身处京都之地，但有王璟若庇护，却也并未受到太多为难。而身处雪狼卫之中，跟随着费听拓山，性子更是日渐沉稳。虽然他也隐约自王璟若看他的慈爱眼神和谢明君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切之中，对自己的真实身份略有猜测，但也明白自己身份特殊，尤其是在如今这般敏感之时，更不愿意为王璟若多增添一丝不安定的因素。因此父子二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此刻他高大的身躯正如铁塔般矗立在偏厅一角，眉宇紧锁，也在为谢明君担忧。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产房内传出的声音，无论是谢明君忍痛的呻吟，还是稳婆沉稳的指令，都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敲击在偏厅内每一个人的心弦上。王璟若的脸色，随着每一次声响，似乎就更苍白一分，抓住扶手的手也更用力一分，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梨木捏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如同泼翻的浓墨。仆人们早已悄无声息地点亮了厅内的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和精致的宫灯，昏黄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众人脸上凝重不安的表情，将影子拉得长长晃晃，更添几分焦灼。

就在这令人神经紧绷的等待几乎要达到极限，连杜厚朴都开始忍不住在厅内踱起步子时，一个清癯的身影，如同毫无重量的落叶，又似穿透窗纸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偏厅的门口。

来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布袍，洗得有些发白，却纤尘不染。正是逍遥手林安南。他自大战过后，便将林远山等弟子打发回了四明山，而自己则秘密随大军返回洛阳，一直隐居在王府最深处一座独立的小院内，深居简出。除了王璟若、谢明君以及像杜厚朴这样的绝对核心人物，府中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存在。而他此行目的，一为在暗处保护身处险境的爱徒谢明君与徒婿王璟若，应对可能出现的江湖手段；二也是为了等待这个即将诞生、凝聚着希望与未来的小生命。

林安南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喧哗。他只是对望向他的王璟若微微颔首，目光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他便自行走到窗边一张黄花梨木的官帽椅上坐下，双目微阖，仿佛老僧入定，与周遭的焦灼气氛格格不入。

然而，这位宗师级人物的到来，本身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力量。仿佛只要他坐在那里，再大的风浪，也能被定住几分。王璟若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一直烦躁踱步的杜厚朴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常安似乎有些惧怕这个沉默寡言、气息却让人不敢打扰的白发老爷爷，小小的身子又往托云身后缩了缩。林安南却仿佛有所感应，忽然睁开眼，目光温和地看向常安，朝他招了招手。

常安犹豫地抬头看了看托云，托云用眼神鼓励他。孩子这才怯生生地、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林安南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宽大的布袍袖中摸出一枚温润如水、散发着清幽檀香的不规则玉核，塞到常安小小的手心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便重新闭上了眼睛。常安握着那枚带着奇特香气的玉核，感觉那香味让他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安稳了不少，乖乖地回到托云身边，紧紧靠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