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夫妻的坦诚（1）（1/2）

月理朵此刻像一位在命运钢丝上癫狂起舞的伶人，一边承受着坠落深渊的恐惧，一边又因脚下那扭曲的风景而病态地兴奋着。她将自己最不堪的秘密与最珍爱的骨肉一同掷上赌桌，既是为了护佑，也是为了某种连她自己都难以名状的报复与证明。她恨王璟若入骨，却又不得不将儿子托付于他；她因谢明君膝下无子而暗自窃喜，却又恐惧对方会如何对待托云；她为托云谋划生路，却又亲手将他推入另一个未知的漩涡。

种种极端的情绪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交织变幻，让她的神情呈现出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令人心悸的复杂。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风暴，都被她强行压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沉淀为一种近乎悲怆的平静和一种孤狼般的决绝。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着气，断腕处的幻痛提醒着她为权力付出的代价，也支撑着她在这灵魂的炼狱中站稳脚跟。

未来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托云的命运之舟，已经在她亲手推动下，离港启航。而她和王璟若之间，那本就纠缠着国仇家恨、爱欲情仇的乱麻，又因为这条血脉的纽带，被系上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无法解开的死结。

驿馆内室的炭火不及皇宫炽热，寒意如毒蛇般从毡帘的缝隙中悄然渗入。王璟若端坐在铺着雪狼皮的矮榻上，背脊挺直如松，但却似一尊被抽离了魂魄的雕像。摇曳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勾勒出一张近乎石化的面容。矮几上横陈着那把从月理朵处带回的“青鹘”佩刀，银丝镶嵌的海东青在幽暗的灯火下依旧锋芒毕露，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撕裂这凝重的空气。他死死盯着它，空洞的眼神似要将这承载着血仇与耻辱、又连接着骨肉血脉的利器洞穿。

谢明君轻轻掀开绣着兰草的锦帘，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奶茶。当她看到王璟若木然地走入驿馆，随后便独自坐在房中再未出声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情绪的异常——那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沉重感，即使隔着几步远也能清晰感受到。她将银碗轻轻放在矮几上，刻意避开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刀。

“趁热喝吧，暖暖身子，静静心神。”她的声音如常平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目光却如鹰隼般捕捉着王璟若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坚毅，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无声的关切。

王璟若纹丝未动。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似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缓缓抬首，迎上谢明君的目光。烛光中，她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眼神清澈见底，满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这信任此刻却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他的心脏。

“明君…”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目光重新落回那柄刀上，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支点。

谢明君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她太了解他了。二人相识多年，即便是当年他单骑入湖州，于千军万马中将她救出时，也未曾见过今日这般惶恐无助的模样。她未出言催促，只是在他身旁的毡毯上缓缓落座，身体微微前倾，以无声的姿态传递着支持：“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