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兵围幽州城(1)(2/2)

再看幽州城头,十余丈高的幽州城堞如铁铸屏风横亘在燕山南麓。青灰色城砖间嵌着暗褐色血渍,经霜露浸润后愈发狰狞。雉堞以五步间距等距排列,每个堞口都横架着涂过松脂的枣木滚木,滚木两端包着半寸厚的铁皮,铁钉在晨雾中凝着细水珠,恍若猛兽利齿。

南城门楼的望楼射口处,三架床弩呈品字形固定于石台上。弩臂上的玄武纹雕饰已被风雨磨平,牛筋弓弦却紧绷如新,弩槽里并排卡着三支丈许长的透甲箭,铁铸箭头在暮色中泛着森冷寒光。

城墙内侧每隔十步便设有“塞门刀车”,三尺高的竹制车架上斜插着十二柄环首刀,刀刃朝外,刀身处凝结的褐色血渍已结成痂块,显是多次封堵缺口留下的战痕。更醒目的是城垛间悬空垂吊的“夜叉擂”——碗口粗的圆木裹着连环铁皮,周身密钉半尺长的倒刺,用浸过桐油的麻绳系在城堞特制的铁环上,晚风吹过时,铁钉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惊起几只栖息在鸱吻上的寒鸦。

西北角楼的烽火台由整块花岗岩堆砌,台内火塘里狼粪堆成塔状,旁边整齐码放着数十具五尺长的陶制“引火油罐”,罐体刻着“应天元年”的铭文。烽火台两侧的“虚栅”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用带刺的酸枣枝扎成一人高的屏障,每隔百步便有座假烽火台,台顶插着枯树枝,枝桠间系着褪色的猩红布条,远远望去如同悬在雾中的血色灯笼。

最森严的防御藏在城下女墙之中:堞口内侧凿有半尺深的凹槽,专门放置麻袋装的礌石,每个凹槽旁都嵌着青铜环,用于固定吊放滚木的绳索;墙根处每隔二十步便有座“弩台”,凸出的石制平台可容三人操作大型床弩,虽未架设弩身,台面上却留着深深的器械压痕,显是随时可将藏于墙后的巨弩推入战位。城墙转角处的“敌棚”尤为精巧,木制棚顶覆盖三层牛皮,棚内设有箭窗与投石孔,外侧蒙着浸过桐油的生牛皮,寒露凝结,倒映着墙后森然的兵器丛林。

夕阳下落,照过城头箭楼鸱吻,将“大燕”军旗的阴影投在城墙上。旗角掠过的堞口处,去年城下大战射来的断箭仍插在砖缝里,箭尾羽毛早已风化,只剩光秃秃的箭杆上缠着半截残破的红绸,在晨风中轻轻颤动,恍若未散的战魂在城头游荡。整座城池的守备器械在晨光中沉默矗立,与城砖上的血痕、兵器上的霜花共同构成铁与血的图腾,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件兵器,都浸透着威慑与恐惧,令王璟若不禁心惊。果真是:

蓟门残雪压雕鞍,孤燧连烽照胆寒。

三镇旌旗移北斗,百年牙帐蚀金銮。

血凝枯草埋卢钺,风卷阴符祭可汗。

惟有滹沱呜咽水,夜深犹说武皇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