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嫡姐的“良缘”(2/2)
“看来,不仅要自保,还得……先下手为强了。”
林萱那番裹挟着极致恶意的“滕妾”宣言,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刺入小院凝滞的空气,留下森冷的寒意与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院门重重合拢,隔绝了外面那群簇拥着得意孔雀离去的身影,却隔绝不了那赤裸裸的羞辱与威胁所带来的震荡。
春桃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小姐!她们……她们怎么能这样!太欺负人了!滕妾……那是要把您往死里糟践啊!您……您可不能答应!”她急得抓住林微的衣袖,仿佛生怕小姐下一刻就被拖走。
林微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但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冰冷与愤怒。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春桃颤抖的手背,动作稳定得异乎寻常。
“慌什么。”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潮,“几句狂吠,就能定人生死了?”
春桃被她异常的冷静震慑住,哭声噎在喉咙里,呆呆地看着她。
林微转身,走到院中那棵半枯的石榴树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树皮。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她此刻的神情显得愈发莫测。
“张氏……林萱……果然从未放弃将人踩入泥潭的念头。甚至变本加厉。” 她心中冷笑。滕妾?这已不仅仅是宅斗倾轧,而是近乎毁灭性的、从人格到未来的彻底剥夺与践踏。将人视为可以随意赠送、用于固宠的工具,其恶毒与卑劣,已突破下限。
“压力空前。威胁等级:极高。” 若林萱真的攀上高枝(无论皇子还是亲王),以张氏的心性和手段,强行将她作为滕妾带走,并非不可能。届时,父亲林擎大概率会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换取与权贵的更紧密联系,划算至极),她将彻底失去侯府这层哪怕虚伪的庇护,堕入更深、更无法挣脱的牢笼。
“必须阻止。必须在她们成功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制的力量。”
但眼下,硬碰硬绝非良策。张氏虽禁足,能量犹存,且正全力运作婚事,风头正劲。父亲态度暧昧。她自身羽翼未丰。
“策略:以静制动,外松内紧,暗中破坏,借力打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眼神恢复锐利的算计。她看向仍在抽噎的春桃,语气沉静:“把眼泪擦干净。记住,从今天起,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当是看戏。她们越是得意,越是张狂,破绽就越多。”
“可是……小姐,万一她们真的……”
“没有万一。”林微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们的‘良缘’,成不了。”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冷酷,让春桃莫名地安下心来,虽然依旧害怕,却不再慌乱无措。“奴婢……奴婢知道了。”
“出去打听一下,”林微吩咐道,“看看大小姐的‘好事’,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都有哪些人家?府里都是怎么传的?记住,只听,不问,更不准露怯。”
“是!小姐!”春桃用力点头,擦干眼泪,努力挺直腰板。
接下来的几天,永宁侯府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名为“大小姐婚事”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林萱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府中的焦点。她不再满足于待在自己的院落,开始频繁地在花园、亭阁等处“偶遇”父亲林擎,或是去周姨娘处“关心”家务,言谈举止间,无不流露出一种即将飞上枝头的矜持与傲慢。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更是趾高气扬,说话声音都高了八度,对其他院的仆役颐指气使。
府中流言纷纷,版本各异。有说贤妃娘娘确实属意侯府千金,三皇子殿下也曾“无意”间问起过;有说靖王府派人送来过“节礼”,态度“颇为客气”;还有说某位亲王世子在一次宫宴上对大小姐“青眼有加”……传得有鼻子有眼,真假难辨。
张氏虽未出锦荣院,但送往承恩公府的礼物和书信明显增多,偶尔有张家的嬷嬷前来“探望”,一待就是大半日。周姨娘对此视若无睹,甚至在某些用度上予以方便,显然不愿在此时触霉头。
永宁侯林擎的态度则更为微妙。他并未明确表态支持哪一家,但对林萱明显和颜悦色了许多,偶尔还会考校一下她的诗词女红(虽然林萱水平平平),甚至默许张氏动用了一些侯府的人脉资源去打探消息、疏通关节。其功利与算计,不言而喻。
整个侯府,仿佛都在为林萱可能到来的“锦绣前程”而悄然调整着风向。
这些消息,通过春桃和其他一些对林微主仆抱有微妙同情(或纯粹看热闹)的下人,零零碎碎地传回小院。
林微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只在听到某些特别离谱的传言时,嘴角会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诮。
“虚张声势,投石问路。张氏这是在造势,也是在试探各方的反应。” 她冷静地分析。真正顶尖的权贵联姻,岂会如此喧哗于市井?如此大张旗鼓,反而暴露了张氏的急切与底气的不足。
“三皇子?靖王?亲王世子?” 她将这几个目标在脑中过了一遍。三皇子母族强势,自身亦有心机,择偶必然极其谨慎,永宁侯府并非其最优选择;靖王萧玦……想到那个男人冷硬的面容和莫测的心思,林微几乎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接受张氏这种近乎捆绑推销的联姻方式;至于亲王世子……变数最大,但也并非易与之辈。
“张氏这是在火中取栗,玩一场胜算极低的豪赌。” 而林萱,就是她手中那枚最美也最蠢的筹码。
但这并不意味着威胁解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赌赢,对她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不能被动等待她们失败。必须主动给这场‘良缘’增添些……变数。”
她需要信息,更需要……一把能巧妙递出去的“刀”。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沉寂的藏书楼。那里,不仅有关于边境矿产的秘密,或许……也有关于京城权贵、皇室宗亲的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尤其是那位靖王萧玦,他的喜好、禁忌、乃至某些逆鳞……
同时,她还想到了那支惹来“裕泰昌”当铺关注的金簪,以及那个神秘的“月璇纹”。柳姨娘……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能否成为反击的武器?
风险极高,但值得一试。
就在她凝神规划下一步行动时,院门再次被不客气地敲响,节奏张扬。
春桃脸色一白,看向林微。
林微眼神微冷,点了点头。
春桃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林萱身边那个最是狗仗人势的大丫鬟翠儿。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下巴抬得老高,用施舍般的语气道:“七小姐,我们小姐心善,念着姐妹情分,特意赏您的!说是给您添件首饰,免得日后出门……寒酸!”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粗糙、色泽混浊的碧玉簪,一看就是库房里积压多年、无人问津的次品。
侮辱之意,昭然若揭。
春桃气得脸都红了。
林微却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支玉簪,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卑微笑容:“多谢大姐厚赏。春桃,收下吧。”
翠儿没想到她如此“识相”,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将锦盒塞给春桃,转身扭着腰走了,丢下一句:“算你还有点眼色!”
院门关上。春桃捧着那锦盒,如同捧着烧红的炭:“小姐!这……”
林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冷冽如冰。她拿起那支劣质玉簪,在指尖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羞辱?不,这是送上门的……道具。”
她看向春桃,语气淡漠:“收起来。或许……很快就能用得上。”
“演戏?谁不会。”
“看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