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心”的指点(1/2)

永宁侯府内,因嫡大小姐林萱那桩尚在云里雾里的“良缘”而泛起的波澜,并未随着时间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张氏虽禁足锦荣院,但其影响力通过心腹仆役和娘家承恩公府,如同无形的蛛网,持续向外蔓延,搅动着府中的人心风向。

林萱更是将“准皇子妃”或“未来王妃”的架势摆得十足,每日里不是精心打扮在府中“偶遇”父亲,便是召了绣娘裁制新衣,或是与捧着她的丫鬟们高谈阔论未来的“荣华富贵”,对周遭一切,尤其是那个她认定即将被自己踩在脚下、沦为滕妾的庶妹,投以愈发轻蔑与施舍的目光。

府中下人最是势利,见风使舵者甚众。往昔对林微那点因靖王府关注而产生的敬畏,迅速被对林萱“光明前程”的巴结与谄媚所取代。送往偏僻小院的份例虽未明着克扣,但送东西的婆子脸色日渐冷淡,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敷衍。连周姨娘派来问候的丫鬟,停留的时间也短了许多。

春桃外出打听消息时,偶尔还会听到一些刺耳的闲言碎语,无外乎是“七小姐好日子到头了”、“日后还得仰仗大小姐鼻息”之类,气得小丫头回来直抹眼泪,却又无可奈何。

林微对此冷眼旁观,心中波澜不惊,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一群趋炎附势的蝼蚁。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便已迫不及待地选边站队。” 她深知,张氏和林萱的谋划成功率极低,其中变数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高枕无忧。“即便她们失败,那恶毒的‘滕妾’念头,已然暴露,必须彻底扼杀。”

她的重心,依旧放在自身的实力积累上。“刘记杂货”那边,通过春桃小心翼翼又“恰如其分”的打听,得知那几块“洁玉膏”竟意外地卖得不错,虽价格被压得低,利润微薄,但确是一个好的开端。她让春桃又送去几块,维持着这条脆弱的线,并不急于扩张。

更多的心思,则用于消化吸收从藏书楼获取的碎片信息,反复推敲“月华阁”、“月璇纹”与柳姨娘、与那支金簪的可能关联,并不断模拟规划着再次潜入藏书楼更深区域、寻找关键证据的计划。同时,她也让春桃格外留意府外关于“裕泰昌”当铺以及那日可能跟踪者的任何风吹草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试图低调蛰伏,麻烦却总会自己找上门。

这日午后,林微正坐在窗下,用炭笔在粗纸上勾勒着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图,试图梳理信息间的关联,院门被轻轻叩响。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谨慎。

春桃前去开门,片刻后回来,脸上带着一丝讶异和紧张,低声道:“小姐,是……是周姨娘身边的双福姐姐来了。”双福是周姨娘较为得用的大丫鬟之一,平日还算稳重,不像锦荣院的人那般张扬。

林微眉头微蹙。周姨娘?她此时派人来做什么?示好?试探?还是……?

“请她进来。”她放下炭笔,将粗纸收起。

双福低着头走进来,规矩地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得体丫鬟的恭谨笑容:“奴婢给七小姐请安。”

“双福姐姐不必多礼,可是姨娘有什么吩咐?”林微语气平淡。

双福忙道:“姨娘不敢当‘吩咐’二字。只是姨娘惦记着七小姐,又听闻近日府中……有些嘈杂,怕扰了小姐清静,特让奴婢过来看看,小姐这边可缺什么短什么不曾?”话说得委婉周到,滴水不漏。

林微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有劳姨娘挂心,我这边一切都好,并无短缺。”

双福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犹豫,顿了顿,才压低了些声音道:“七小姐一切安好,姨娘就放心了。只是……姨娘让奴婢私下里跟小姐提个醒儿……”她左右看了看,显得更为谨慎。

林微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姨娘有何指教?”

双福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姨娘说,大小姐那边……动静闹得实在大了些,有些话传得……怕是有些虚了。侯爷虽瞧着纵容,心里未必没数。夫人那边……心思更是难测。”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林微的神色,才继续道:“姨娘是过来人,深知这府里女子的不易。有些机缘,看似锦绣,实则荆棘密布,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反倒是……有些不起眼的机会,若能把握住了,或许……真能换个活法。”

林微眼神微凝。“话里有话。” 周姨娘这是在暗示张氏母女谋划难成?还是在提醒她早做打算?

“姨娘的意思是……?”她故作不解。

双福笑了笑,声音更轻,几乎如同耳语:“奴婢也是听姨娘偶尔感慨……说这月底,宫中贤妃娘娘或许要在御花园办一场小范围的赏花宴,据说请的多是些宗室女眷和得脸的闺秀……我们府上,大小姐自然是必去的……但,听说因着前番容嬷嬷的事,靖王爷在娘娘跟前略提过一句侯府小姐‘心善’……娘娘或许……也会问起其他小姐也未可知……”

她说到此处,便停住了,只拿眼瞧着林微,意味深长。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

贤妃娘娘的赏花宴!靖王萧玦!他竟在贤妃面前提过“侯府小姐心善”?这指的是谁?容嬷嬷之事,表面受益的是她林微!虽然靖王后续并无表示,但这话由他口中说出,传入贤妃耳中,其分量截然不同!

周姨娘透露这个消息,是想告诉她,她或许也有机会凭借这点微末的“善名”,进入贤妃的视线?甚至……有可能受邀参加赏花宴?!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跳出侯府窠臼、直接接触到更高层面、或许能摆脱‘滕妾’命运的机会!” 瞬间的狂喜与希望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背。

但下一秒,特工的本能让她瞬间冷静下来,甚至感到一丝寒意。

“消息来源?周姨娘如何得知宫中贤妃的打算?又如何得知靖王在贤妃面前说了什么?这绝非一个普通姨娘能探听到的机密!”

“动机?周姨娘为何要‘好心’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与张氏并非一心,但也绝非善茬。她是在投资?还是在利用?抑或是……受人指使?”

“风险?即便消息为真,贤妃娘娘只是‘或许’会问起,受邀机会渺茫。即便受邀,以她庶女的身份,在那种场合无异于羊入虎口,言行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更可能的是,这是张氏母女设下的陷阱,故意放出风声,引她妄动,好趁机拿捏甚至除掉她!”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难以置信、继而转为惶恐与感激交织的复杂神色,声音微微发颤:“这……贤妃娘娘……靖王爷……双福姐姐,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我怎敢有此妄想……”

双福见她“上道”,脸上笑容更深,语气却愈发诚恳:“奴婢岂敢妄言?自是姨娘听得些风声,怜惜小姐,才让奴婢来提个醒。机会难得,小姐还需早做打算才是。譬如……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总要……格外精心些才好。若能得娘娘青眼,哪怕只是一句夸赞,日后在这府里的境遇,也自是不同了。”

她句句看似为林微着想,却将“机会”描绘得愈发诱人,也将“需要准备”的暗示抛了出来。

林微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感激涕零,甚至眼圈都微微泛红,起身对着锦荣院的方向(周姨娘住处)微微屈膝:“姨娘大恩……微儿……微儿没齿难忘!只是……只是我这般身份,又无甚像样的衣饰,只怕……只怕去了也是丢人现眼,反倒辜负了姨娘好意……”她开始“哭穷”,试探对方是否会提供实质帮助,或者露出更多马脚。

双福果然笑道:“小姐莫要妄自菲薄。衣饰之事,姨娘也想到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递了过来,“姨娘说,她那里恰有几匹颜色素雅、料子却极好的苏杭软缎,本是给四小姐备下的,匀出一匹给小姐裁件新衣,也是够的。还有几件式样简单却不失体面的旧首饰,姨娘年轻时戴过的,若小姐不嫌弃,也可拿去应应急。”

“饵料抛出来了。” 林微心中警铃大作。周姨娘如此“贴心”,连衣饰都准备好了?这简直是将“陷阱”二字写在脸上!那衣料首饰,谁敢保证没做手脚?届时在宫中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她连忙摆手,做出一副惶恐至极、不敢承受的模样:“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姨娘的心意微儿心领了!但四姐姐的东西,我怎能要?姨娘的首饰更是贵重,微儿福薄,实在不敢承受!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她表现得既心动又害怕,完美符合一个卑微庶女突然面对巨大机遇时的忐忑心理。

双福见她推拒,也不强求,只将荷包(里面似乎是些银锞子)塞入她手中,笑道:“姨娘知道小姐谨慎。这点心意小姐先收下,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好。总之,消息奴婢带到了,如何决断,全凭小姐自己。姨娘还说,望小姐……仔细斟酌,莫要错失了良机才好。”

她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送走双福,关上院门,林微脸上的感激与惶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她捏着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好心’的指点?裹着蜜糖的砒霜罢了。”

“周姨娘……你在这出戏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张氏的帮凶?还是……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这场赏花宴,是机遇,还是死局?”

她需要时间,仔细研判。

双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缓缓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院内,方才那副感激涕零、惶恐不安的氛围瞬间冰消瓦解,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冰冷的沉寂。

春桃捧着那个沉甸甸的、装着银锞子的荷包,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发颤:“小姐……周姨娘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贤妃娘娘的赏花宴?靖王爷……还提过您?这……这是真的吗?她为何要告诉咱们?”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看似天大的“机遇”砸懵了,本能地感到不安。

林微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石榴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黄的叶子,眼神幽深,如同结冰的湖面,不起波澜,却寒意刺骨。

“信息风暴。真伪交织。动机难辨。” 她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情报分析中枢,飞速运转,将双福带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暗示,拆解、重组、比对、溯源。

“核心信息:月底,贤妃赏花宴。靖王萧玦曾在贤妃面前提及‘侯府小姐心善’(疑似指向容嬷嬷事件)。周姨娘‘暗示’我或有受邀可能,并‘主动’提供衣饰资助。”

“可能性分析:”

一、信息为真:

1. 周姨娘真心投靠或投资? 可能性极低。周姨娘谨慎圆滑,无利不起早。投资一个备受打压、毫无根基的庶女,风险远大于收益。且她与张氏虽非一心,但亦无深仇,没必要此时冒险与张氏正面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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