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清河凝云 古纸新生(1/2)

第一次试制的失败,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冒进的浮躁,却也淬炼出更为坚韧的求索之心。陈默没有让挫败感蔓延,他迅速将工作重心调整到“败中求索”的务实轨道上。那张写着“试错录”的纸,被他贴在合作社临时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时刻提醒着每一个人,成功之路从无坦途。

“宣纸试制攻关小组”正式成立,陈默任组长,核心成员除了不服输的铁牛和心细如发的秀兰,还加入了两位对传统工艺有浓厚兴趣、具备一定学习能力的年轻村民。陈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将上次失败的所有记录、样品与《文房四谱》残卷、泾县考察笔记以及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古法造纸的文献进行交叉比对,试图从理论的迷雾中寻找到一线实践的曙光。

他意识到,之前的失败,根源在于对古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比如“滩晒”,只知道需要日光和空气,却忽略了不同季节阳光角度、空气湿度、甚至风向对漂白效果和纤维韧性的细微影响;比如“抄纸”,只记住了动作要领,却不明白水流动力学与纤维悬浮、交织之间的内在联系。

“我们不能只是模仿动作,要理解背后的道理。”在小组第一次正式会议上,陈默将他的分析摊开在桌面上,“从今天起,我们每一次尝试,都要像做实验一样,记录所有变量:青檀皮蒸煮的时间、水温;滩晒当天的天气详情;打浆的时长和浆液的精确浓度;抄纸时每一次手腕用力的感觉……我们要建立我们自己的‘数据档案’。”

与此同时,他通过导师李胤教授的人脉,几经周折,终于联系上了泾县一位年近七旬、已不再亲自操持、但家族世代造纸的程老先生。陈默没有贸然请求对方前来指导,而是带着第一次失败的详细记录和自己整理的疑问清单,亲自登门拜访,执弟子礼,虚心求教。

程老先生起初对这位年轻的“外行人”并不十分在意,但当他看到陈默那份记录详尽、甚至标注了不同失败品纤维状态的“试错录”时,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再听陈默条理清晰地阐述他对古法工艺的理解与困惑,尤其是提到《文房四谱》中一些晦涩难懂的工序描述时,老人的态度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年轻人,难得你有这份心,肯下这种笨功夫。”程老先生摩挲着陈默带去的失败纸样,缓缓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遇到的问题,根源在于‘水’和‘火’的功夫不到家。”

他并没有给出具体的配方或数值,而是点拨了几句看似玄妙却直指核心的话:“蒸皮如煲汤,文武之火交替,非为煮熟,是为唤醒纤维之魂。滩晒非暴晒,乃请日月之精华,天地之清气,涤荡其浊。至于抄纸……”老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手腕极其轻柔地做了一个起伏晃动的动作,“意念在先,手腕随之,非是‘抄’纸,是‘迎’纸,是请那水中散漫的纤维,自愿归位,成就一张纸的骨与肉。”

这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陈默瞬间明白了之前纯粹模仿外形的局限。技艺的至高境界,是人与材料、与自然力量的沟通与协作。

带着程老先生的点拨,陈默返回陈家沟,攻关小组开始了更为艰苦、也更具针对性的第二轮试制。他们不再追求一次成功,而是将整个过程拆解成无数个小环节,逐一优化。

铁牛负责攻坚“抄纸”。他不再盲目用力,而是每天花数小时,空着帘子在水中反复练习那个“迎”的动作,感受水流对手腕的反馈,寻找那种将散逸纤维“归拢”、“邀请”上帘的微妙力道。手臂酸麻肿胀,他咬牙坚持,渐渐地,那种“手感”开始若有若无地出现。

秀兰则心细如发,她负责监控“水”与“火”。她记录了不同天气下滩晒纤维的色泽和韧性变化,发现初秋清晨的露水似乎对纤维有特殊的滋养作用;她严格控制蒸煮青檀皮的火候,摸索出“先武后文,中途焖焐”的最佳节奏,使得纤维在柔韧与强度间达到更佳的平衡。

陈默则综合所有数据和老先生的点拨,不断调整着打浆的度和浆液的配方,甚至尝试在浆液中加入某种本地特有的、具有胶质作用的植物浸出液(这是他从赵老留下的药理笔记中获得的灵感),以增强纤维间的结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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