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海洋经济(1/2)

帆樯万里:唐宋市舶司与海洋经济的勃兴

(一) 市舶使的紫袍与象牙秤

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的广州,南海的季风裹挟着咸腥的湿热,吹拂着珠江口鳞次栉比的帆樯。夕阳下,一只巨大的“蕃舶”正缓缓驶入黄埔古港,乌黑的船身吃水极深,桅杆如林,顶端飘扬着五彩斑斓的异国旗帜。甲板上,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正忙碌地整理着货舱,香料、象牙、犀角的奇异芬芳远远飘散,引得码头上的孩童们追逐嬉闹。

码头尽头,一座崭新的官署拔地而起,飞檐翘角,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金字——“市舶使司”。

新任市舶使周庆立,身着从三品的紫袍,腰系金鱼袋,正站在官署前的高台上,手持一支精致的象牙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缓缓靠岸的蕃舶。他身后,是数十名身着青色公服的胥吏和手持刀枪的兵士,气氛肃穆。这是开元年间,市舶使制度在广州正式确立后的一个寻常午后,却标志着中国古代海外贸易管理迈入了一个新纪元。

“都部署好了吗?”周庆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旁的判官躬身答道:“回使君,‘阅货’、‘抽解’、‘禁榷’三事皆已安排妥当。蕃商们也已接到告示,知晓我大唐律法。”

周庆立微微颔首。他深知,这市舶使之职,看似风光,实则关系重大。一则,它是朝廷重要的财源,这“舶脚”(船税)、“抽解”(货物进口税,通常为十分之一,称为“什一税”)、“禁榷”(政府对香料、珠宝等奢侈品的专卖),每一项都直接影响着国库的丰盈。二则,它代表着大唐的天威,如何在怀柔远人、促进贸易的同时,又不失天朝体面,防止走私偷税,其中的分寸拿捏,非有大智慧者不能胜任。

蕃舶终于泊稳,跳板搭好。为首的蕃商是个虬髯碧眼的波斯人,名叫阿罗憾,在广州经商多年,懂些汉话。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份用汉文书写的“舶货清单”,快步走上码头,对着周庆立深深一揖:“尊贵的市舶使大人,波斯商人阿罗憾,拜见天使。今次载货而来,望大人查验。”

周庆立接过清单,并不看,只是淡淡说道:“阿罗憾,你是老蕃商了,我大唐规矩,你当知晓。‘阅货’之后,该抽的‘舶脚’、‘抽解’,一分不能少。若有藏匿,休怪本官依律处置。”

“不敢,不敢。”阿罗憾连连点头,“小人不敢欺瞒天使。”

周庆立这才挥了挥手,示意胥吏上前。一时间,码头上人声鼎沸。胥吏们按照清单,仔细清点船上的货物:一包包的乳香、没药、龙脑香,一箱箱的珍珠、玛瑙、琥珀,还有象牙、犀角、玳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和紧张的气氛。周庆立手中的象牙秤,不时被用来称量一些贵重的小件货物。这杆秤,不仅称量着货物的重量,更称量着大唐与海外诸国的经济联系。

象牙秤的秤星,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它称量的,是香料的芬芳,是宝石的璀璨,更是大唐开放包容的胸襟与海洋经济的初兴。市舶司的设立,如同一座桥梁,将遥远的异域风情与中原的繁华紧密相连,也为帝国的财政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仅广州一地,每年的市舶收入就“不下数十万缗”,成为岭南一道重要的财源。

(二) 铜船破浪与“不因风水”的奥秘

市舶司的设立,极大地刺激了唐代海外贸易的发展。不仅仅是蕃舶来华,中国的海船也开始更多地驶向深蓝。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岭表录异》中所记载的“铜船”。

初夏的广州港,一艘造型奇特的海船正在装载货物。它的船体并非寻常的木质,而是泛着金属的光泽。这便是唐人刘恂在《岭表录异》中提及的“铜船”。船身用铜板包裹,接缝处用特制的铜钉铆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头沉默的金属巨兽。

船主张维,是个世代居住在广州的汉人,祖上便以造船和航海为生。他抚摸着冰凉坚硬的铜船外壳,脸上满是自豪:“都说大海无情,木船易腐,易遭虫蛀。我这铜船,任凭风浪,也无惧白蚁!”

旁边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水手阿福却有些担忧:“东家,这铜船虽坚固,但毕竟沉重,吃水太深,行驶起来怕是……”

张维笑道:“阿福伯放心!这船的龙骨和肋骨仍是上等硬木,外面包铜,是为了防腐蚀,并非通体纯铜。而且,我请了番禺最好的造船师傅,根据前朝祖冲之‘千里船’的遗法,改良了船内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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