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胡商账本(1/2)

长安十二时辰·胡商录

鸿胪寺的账本

大唐贞元三年,暮春。长安西市的胡商们正用骨筹敲击着核桃木柜台,讨价还价声浪几乎要掀翻青灰色的市楼。而皇城深处的鸿胪寺里,主簿苏正和却对着堆积如山的账簿愁白了头。

又来催了。他捏着户部送来的赤符文书,指尖几乎要嵌进泛黄的麻纸里。窗外的石榴花明明开得正艳,落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团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苏主簿,回纥使团的廪食该发了。小吏抱着账册踉跄进来,腰间鱼袋撞在门环上叮当作响。苏正和抬头看见他怀里露出的波斯景教寺木牌,突然将狼毫重重拍在砚台上:发?拿什么发?库房里的粟米只够支应到明日巳时!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二十年前安史之乱时长安街头的血污。苏正和望着墙上悬挂的《万国朝贡图》,图中那些骑着骆驼、捧着宝珠的异域使者,如今都成了朝廷的烫手山芋。从开元盛世到贞元年间,四十年光阴足以让稚童长成白头翁,那些当年随使团来长安的胡客,有的已在西市买下三进院落,有的娶了京兆府的小吏之女,更有甚者如波斯商人阿罗憾,竟靠着经营宝昌当成了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富豪。

报——门吏连滚带爬冲进庭院,手中铜铃洒下一串急促的脆响,李相爷驾临!

苏正和慌忙起身时,青灰色官袍的下摆竟被椅腿勾住。他望着铜镜里自己歪斜的幞头,突然想起昨夜西市酒肆里,那个高鼻深目的粟特胡姬曾笑着对他说:苏郎,你们汉人总说客随主便,可我们在长安住了四十年,倒成了主人家的麻烦?

宝昌当的秘密

李泌的青骢马停在鸿胪寺门口时,西市的宝昌当里正进行着一场秘密交易。波斯商人阿罗憾用象牙秤称着一锭马蹄金,秤杆上的星花在日光下闪烁不定。站在对面的吐蕃使者论莽热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阿罗憾,听说鸿胪寺要断了我们的供给?

论使者说笑了。阿罗憾抽出镶玉的烟杆,烟锅里的安息香腾起袅袅青烟,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可咱们这些,哪个不是家资万贯?他轻叩柜台,后面暗格里滑出一本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国使者的产业:于阗王子在崇业坊开了三家玉器铺,大食商人在平康坊经营着七家胡姬酒肆,就连最穷的吐火罗使团,也在西市角上有个卖葡萄干的摊位。

论莽热的手指划过一栏,突然冷笑出声:那药罗葛氏倒是精明,竟在金光门内买了二十亩水田。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从门缝里望去,只见鸿胪寺的差役正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胡商,其中一个高昌老人抱着差役的腿哭喊:我儿子在陇右军当队正!他是大唐的兵!

阿罗憾突然合上账册。烟锅里的火星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一个细小的焦痕。

金明门夜谈

三更的梆子声传到金明门时,李泌正用银刀剖开一颗西域进贡的哈密瓜。苏正和捧着新造的账册跪在毡毯上,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陇右道舆图》上,像两只对峙的骆驼。

四百七十三人。李泌的声音比瓜瓤更凉,波斯人阿罗憾,宝昌当本金三万贯,月息四分;于阗人尉迟青,崇业坊房产估值十五万贯;回纥叶护麾下百户,金光门水田收获稻米两千石......他突然将账册掷在案上,银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苏主簿,这些人住着长安的房,种着大唐的田,却还要朝廷每日供给二升粟米、半匹绢帛,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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