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为民制产(1/2)
为民制产之德政
长安城的初夏,总是裹挟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吏部侍郎杨炎的书房里,檀香袅袅,案上摊着几份来自河北道的户籍账册,墨迹淋漓,似乎还带着远方驿站的尘土气息。他捻着胡须,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宽乡”与“狭乡”那几个朱批大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大人,这是今年最新的括户成果。”属吏王克温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河北诸州,尤其是魏博、成德一带,清查出来的隐漏人丁,比去年又多了三成。只是……”
“只是什么?”杨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克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那些藩镇节度使,嘴上应承着朝廷政令,暗地里却百般推诿。说是清查户籍,实则阳奉阴违。他们说,‘丁随地走,地归豪强,我等如何能强夺豪右之田,以配无地之丁?’还说……还说均田制早已是明日黄花,在他们那里,‘认田不认丁’才是常理。”
“认田不认丁?”杨炎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账册重重拍在案上,“荒谬!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我大唐承北魏、隋之余绪,行均田之制,本就是要‘为民制产’,使耕者有其田,蚕者有其桑。租庸调之法,‘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丁男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永业,八十亩口分,身死则口分田还官,此乃国之根本!若‘认田不认丁’,田地尽入豪强之手,百姓无立锥之地,租庸调从何而来?国家府库又如何充盈?”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新栽的梧桐。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陆宣公(陆贽)曾言,‘民者,邦之本也。财者,民之心也。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而根柢蹶拔矣。’所谓为民制产,不仅仅是授田百亩那么简单,更是要让百姓有恒产、有恒心,知荣辱、守礼法。这租庸调制,看似是‘粟米之征、布帛之征、力役之征’的杂拼,实则是巧夺天工的组合,将孟子所言的赋税精神,完美地融入了我大唐的土地与户籍制度之中。”
王克温似懂非懂,又问道:“大人,卑职愚钝。这均田制推行至今,已有百余年。卑职听闻,江南许多地方,人多地少,所谓‘百亩授田’,早已是一纸空文。即便是在关中,也常有百姓投诉,说永业田被豪强巧取豪夺,口分田更是岁岁调整,不得安宁。如此说来,这‘为民制产’,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杨炎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王克温,缓缓道:“克温啊,你问得好。老夫且问你,你可知为何要分‘宽乡’与‘狭乡’?”
王克温略一思索,答道:“卑职记得律令上说,田多民少为宽乡,田少民多为狭乡。宽乡授田从其制,狭乡则减宽乡之半。”
“然也。”杨炎点头,“这便是均田制的精髓所在——‘认人不认田’。它不以现有土地多少为绝对标准,而是以人丁为根本,力求让每个丁男都能获得一份基本的生产资料。你说江南人多地少,百亩之田难以落实,这是事实。但朝廷规定,狭乡之民,可以迁往宽乡。去年,老夫便奏请朝廷,允许京兆府百姓迁往陇右、河西宽乡者,免其三年租庸。这便是‘为民制产’的灵活性。”
他走到案前,指着河北道的账册:“至于你说的豪强兼并,隐漏人丁,这正是朝廷为何要不厌其烦地‘括户’、‘造籍’的原因。自北魏以来,历代君主为何如此重视户籍?因为户籍是均田的基础,是人丁的载体。没有准确的户籍,‘为民制产’便无从谈起。”
杨炎拿起一本泛黄的《乡账式》,这是开元年间的旧物,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个乡如何编造户籍、统计田亩、区分宽狭乡的程序。“你看这‘乡账’,不仅要报户口,还要报土地面积与人口比例,是宽是狭,一目了然。为何要如此繁琐?因为官府要根据这个来调整授田、征发赋役。一个乡是宽是狭,直接关系到百姓的田亩数量和赋税轻重。这便是制度的精神所在——虽不能尽善尽美,却时刻以‘为民制产’为念。”
王克温仍是不解:“可是大人,即便户籍清楚,宽狭乡分明,若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如河北藩镇那般,将清查出来的隐丁瞒报私留,或将好田尽入私囊,将瘠田分给百姓,那这制度岂不是依然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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