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信引路(2/2)

又走一个时辰。

前方出现光亮,不是月光,是灯火。有村庄?钟夏夏警惕,示意洛景修隐蔽。

他们趴在草丛里观察。

是个小村庄,十几户人家。灯火从最大那户窗户透出,人影晃动。有说话声,笑声。

“进去讨点水?”洛景修提议。

“不行。”钟夏夏摇头,“张伯可能收买了村民。我们一露面,就会报信。”

“那怎么办?又渴又饿,撑不到玉门关。”

钟夏夏思索片刻。“你在这里等,我去偷。”

“太危险。”

“比饿死渴死强。”钟夏夏说完,潜入黑暗。

她像猫一样轻盈,靠近村庄。绕到那户人家后院,翻墙进去。院里晾着衣服,还有水缸。

她先喝水,灌满水囊。

又溜进厨房,偷了干粮和肉干。正要离开,听见屋里说话声。

“上头说了,看见一男一女就报信。男的受伤,女的身手好。赏金一百两呢!”

“一百两!够咱家吃十年!”

“所以都机灵点。这两人是钦犯,抓住有赏,放跑掉脑袋。”

钟夏夏心一沉。

张伯果然布置了。重赏之下,村民都会成眼线。她和洛景修走不了官道,也进不了村庄。

只能走荒野。

她悄声退出,回到洛景修藏身处。把水和食物递给他。“村民被收买了,不能露面。”

洛景修喝水吃干粮,恢复体力。“接下来怎么走?”

钟夏夏摊开地图。红线标注的官道不能走,必须绕路。但绕路会多花时间,他等不起。

“赌一把。”她指向地图某处,“这里有座废弃驿站,离这里二十里。我们夜里赶过去,天亮前到。”

“驿站安全吗?”

“废弃七年,应该没人。”钟夏夏收起地图,“但可能有野兽,或者……别的东西。”

她没明说,但洛景修懂。

沈家灭门后,许多相关地方都荒废了。像被诅咒,没人敢靠近。废弃驿站就是其中之一。

传闻那里闹鬼。

沈家冤魂不散,夜里哭泣。当然,可能是张伯散布的谣言,防止有人靠近发现什么。

“走。”洛景修站起。

两人再次上路。这次走得更小心,避开所有光亮。荒野崎岖,碎石绊脚。钟夏夏扶着洛景修,两人互相支撑。

走了一个时辰。

洛景修又开始咳血。黑色血液,在月光下触目惊心。钟夏夏给他喂药,但效果减弱。

“还有多久?”他喘息问。

“十里。”钟夏夏看他脸色,“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

他咬牙前进,脚步虚浮但坚定。钟夏夏看着他背影,心里某处软了一下。这男人其实很倔。

中毒不说,受伤不喊,快死了还在硬撑。像她父亲,像沈家那些战死的叔伯。

该死的心软。

她摇摇头,赶走杂念。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是活命的时候。同情会让人软弱,软弱会死。

又走半个时辰。

前方出现建筑轮廓。破败围墙,倒塌屋顶,像巨兽骸骨。废弃驿站到了。

钟夏夏示意停下。

她先靠近,检查周围。没有脚印,没有火光,确实荒废。但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虫鸣都没有,像所有活物都躲开了。她握紧匕首,推开虚掩的木门。

门轴吱呀作响。

里面漆黑一片,霉味扑鼻。钟夏夏点燃火折子,微光照亮大厅。桌椅翻倒,蛛网密布。

地上有血迹。

不是新鲜血迹,已经发黑。但旁边有脚印,新鲜的。不止一个人,至少五个。

陷阱!

钟夏夏转身想退,但门已经关上。外面传来锁链声,有人从外面锁住了门。

“欢迎,沈家丫头。”

声音从二楼传来。钟夏夏抬头,看见楼梯口站着个人。举着火把,面容在火光里明灭。

张伯。

他穿着常服,笑容和蔼。像小时候给她糖吃时那样,慈祥可亲。但眼神冰冷,像毒蛇。

“张伯。”钟夏夏握紧匕首,“久违。”

“七年了。”张伯缓步下楼,“贤侄女长大了,更漂亮了。可惜,像你父亲一样固执。”

“我父亲看错了你。”

“不,他看得很准。”张伯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他知道我会背叛,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比如那封信,比如地图。”

他都知道。

钟夏夏心沉到谷底。张伯早知道她会烧信得地图,所以在这里等。守株待兔,等她自投罗网。

“解药呢?”她问。

“地宫里有。”张伯微笑,“但你们去不了。因为今晚,你们会死在这里。”

他拍拍手。

四周涌出黑衣人,十个,手持刀剑。包围圈收紧,杀气弥漫。钟夏夏背靠墙壁,计算逃生路线。

只有一个出口——窗户。

但窗户钉着木板,破开需要时间。而黑衣人不会给她时间。

“洛景修呢?”张伯问,“他没跟你一起?”

“死了。”钟夏夏撒谎,“毒发身亡,我埋了他。”

张伯挑眉,显然不信。“贤侄女,你撒谎时睫毛会抖。从小到大,没变过。”

被识破。

钟夏夏咬牙,准备拼命。但这时,外面传来打斗声。惨叫声,刀剑碰撞声。张伯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一个黑衣人冲进来。“大人!废太子杀进来了!他……他像疯了!”

话音刚落,门被撞开。

洛景修冲进来,浑身浴血。他剑上滴血,眼神凶狠。毒发让他面容扭曲,但杀气更盛。

“张显之。”他盯着张伯,“拿解药。”

张伯后退一步,但很快镇定。“殿下,你毒入膏肓,强运内力只会死得更快。”

“那就一起死。”

洛景修挥剑冲向张伯。黑衣人拦截,刀剑齐出。钟夏夏趁机动手,匕首刺入最近黑衣人咽喉。

战斗爆发。

钟夏夏身手敏捷,专攻要害。匕首翻飞,血花四溅。洛景修剑法凌厉,但步伐踉跄。

毒在侵蚀他。

黑色血液从眼角溢出,视线模糊。他凭本能挥剑,砍倒两个黑衣人。但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

“洛景修!”钟夏夏冲过去。

张伯看准机会,夺门而逃。黑衣人掩护他,拼死阻挡。钟夏夏想追,但洛景修倒下。

他撑不住了。

钟夏夏扶住他,发现他身体滚烫。毒全面爆发,再不解药,必死无疑。

“解药……”洛景修喃喃。

“会有的。”钟夏夏承诺,“我发誓。”

她拖着他冲出驿站。外面黑衣人死伤大半,剩下的逃了。月光惨白,照着满地尸体。张伯不见了。

但留下线索。地上有马车辙印,朝西去。他逃往地宫,带着解药。

“我们追。”钟夏夏说。

但洛景修昏迷了。她试了试他鼻息,微弱但还在。必须立刻救治,否则熬不到地宫。

她想起驿站里有药。

刚才打斗时瞥见药柜,也许有能用。她将洛景修拖回驿站,翻找药柜。

金疮药,止血散,还有……冰魄莲!

一小盒,藏在药柜夹层。花瓣晶莹,散发寒气。正是冰魄莲,解“噬心散”的主药!

张伯留下的?

不可能,他巴不得洛景修死。那为什么在这里?钟夏夏来不及细想,赶紧捣碎花瓣,喂给洛景修。

花瓣入口即化。

洛景修身体剧烈颤抖,吐出大口黑血。然后呼吸平稳,脸色好转。

冰魄莲起效了。钟夏夏松口气。

她给自己也处理伤口,包扎止血。然后守着洛景修,等他醒来。这一夜漫长,像七年。天亮时,洛景修睁眼。

他看见钟夏夏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有血污,但眉头舒展。

他伸手想碰她脸颊,又缩回。不能碰。

他欠她太多,这条命都是她救的。怎么还敢奢望其他?

钟夏夏惊醒,看见他醒了。“感觉怎样?”

“好多了。”洛景修坐起,“毒解了?”

“暂时压制。”钟夏夏打开药盒,“冰魄莲只剩三片,不够彻底解毒。必须找到整朵。”

“在哪里?”

“地宫。”钟夏夏看向西方,“张伯逃往那里,说明地宫有整朵冰魄莲。或者……有线索。”

洛景修点头。

他站起,活动筋骨。冰魄莲果然神奇,剧毒压制,体力恢复大半。虽然伤还在疼,但能行动。

“追。”

两人收拾行装,循着马车辙印出发。朝阳升起,照亮前路。沙尘在风里飞舞,像金色迷雾。

大漠在召唤。

地宫在等待。真相,解药,仇恨,都在那里。等待最后清算。

钟夏夏握紧地图。

灰烬红线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命运指引。她看向洛景修,他也在看她。

“这次,一起。”他说。

“嗯。”钟夏夏点头,“一起。”

两人上马,奔向西方。身后驿站渐渐远去,像逝去的七年。前方是未知,是危险。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