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信引路(1/2)

她烧掉父亲绝笔信。火舌舔舐泛黄信纸,墨迹在火焰里蜷曲变黑。

洛景修想阻止,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他看见钟夏夏眼神——决绝,冰冷,像刀刃。

信纸化为灰烬。灰烬飘落桌面,没有散开,反而聚拢。

它们拼凑出图形,线条清晰浮现。不是文字,是地图。

山川河流,城池关隘,还有条蜿蜒红线。红线从皇城出发,一路向西。

终点标着红点,旁边小字:“大漠地宫”。那里藏着什么?解药?真相?还是陷阱?

洛景修盯着地图,瞳孔收缩。“你早知道……这是他设的局?”

钟夏夏没立刻回答。她用手指轻抚地图红线,像抚摸旧伤疤。指尖沾上灰烬,黑得像血痂。

“猜到了。”她声音很轻,“从你毒发那天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信吗?”钟夏夏抬眼看他,“洛景修,你连自己中毒都不信。”

这话刺人。洛景修抿紧嘴唇。确实,他怀疑过所有人,包括她。新婚夜那杯合卺酒,他暗中验过毒。

没有毒。

所以他放松警惕,直到毒发。现在想来,下毒者算准了这一步。先取得信任,再致命一击。

“张伯……”他念出这个名字。

户部侍郎张显之,父皇心腹。也是沈钟山挚友,钟夏夏口中的“张伯”。七年前沈家灭门,他第一个冲进沈府“搜查证据”。

然后沈家成了叛贼。

“他为什么要害我?”洛景修问,“我与他无冤无仇。”

“不是害你,是利用你。”钟夏夏收起地图灰烬,小心包进布帕。“你只是个引子,引出我。”

她顿了顿。

“我父亲死前留了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张伯找了七年,找不到。所以用你做饵,逼我现身。”

洛景修懂了。

毒不是目的,是手段。让他毒发,让钟夏夏不得不救。救他需要解药,解药在地宫。

地宫是陷阱。

等他们千里奔袭,精疲力尽闯进去,张伯早已布好天罗地网。一网打尽,拿到想要的东西。

完美算计。

“那我们还要去?”洛景修皱眉,“明知是陷阱。”

“去。”钟夏夏答得干脆,“解药在那里,真相也在那里。就算刀山火海,也得闯。”

她收起布帕,起身整理行装。马车在刚才袭击中损毁,必须骑马。还好马厩里有两匹马,虽然瘦弱,但能跑。

洛景修跟着站起,眼前发黑。

毒在侵蚀体力,他撑不了多久。钟夏夏察觉,扔给他一个小瓶。“吃一颗,能撑三天。”

“什么药?”

“以毒攻毒。”钟夏夏翻身上马,“我用七种毒虫炼制,能暂时压制‘噬心散’。但三天后毒性反扑,会更猛烈。”

意思是,三天内必须到地宫。

找到解药,或者死。洛景修吞下药丸,苦味在舌尖炸开。他上马,与钟夏夏并骑。

“路线?”

“按地图。”钟夏夏展开布帕,灰烬地图已经凝固,像拓印在布上。“先往西三百里,出玉门关。然后进沙漠,找绿洲。”

绿洲是第一个标记点。地图标注那里有补给,也有埋伏。

张伯不会让他们轻易通过。必须做好厮杀准备。

“你伤怎么样?”钟夏夏问。

洛景修按了按胸口箭伤,已经包扎,但隐隐作痛。“死不了。”

“那就别拖后腿。”

这话不客气,但洛景修没反驳。他确实拖后腿了。

如果不是他毒发,他们不会这么被动。两人策马出城。

夜色掩护,守城士兵打瞌睡。他们从侧门溜出,融入黑暗。城外官道空旷,只有风声。

跑出十里,钟夏夏勒马。“等等。”

她下马,蹲在路边检查。地面有新鲜车辙印,还有马蹄印。不止一匹马,至少十骑。

“追兵。”洛景修也下马,“这么快?”

“张伯在皇城耳目众多。”钟夏夏站起来,“我们出城时,他就知道了。”

“绕路?”

“饶不了。”钟夏夏指向西面,“只有这条官道能快速出关。小路崎岖,三天走不到玉门关。”意思是必须硬闯。

洛景修握紧剑柄。他毒伤未愈,战力只剩五成。钟夏夏虽然身手好,但对方人多。

“我有一个办法。”钟夏夏说。

“说。”

“分头。”钟夏夏盯着他,“我引开追兵,你按地图走。玉门关外汇合。”

“不行。”洛景修拒绝,“太危险。”

“你跟着更危险。”钟夏夏语气平淡,“你受伤,中毒,跑不快。我一个人,能甩掉他们。”

“万一甩不掉呢?”

“那就死。”钟夏夏翻身上马,“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有价值。”

她说得轻松,像在说今晚吃什么。洛景修心里发堵。这女人总把生死挂在嘴边,好像命不值钱。

但她命很值钱。

沈家最后血脉,父皇心头刺,张伯眼中钉。她活着,很多人睡不着。她死了,很多人松口气。

“一起走。”洛景修上马,“要死死一块。”

钟夏夏转头看他,眼神复杂。月光下,她侧脸线条柔和,但眼神锋利。“洛景修,你没必要陪我送死。”

“我说了,一起。”

固执。钟夏夏想骂他,但最终叹气。“随你。”

两人继续赶路。官道蜿蜒,两侧树林茂密。适合埋伏,也适合逃亡。钟夏夏提高警惕,耳朵捕捉所有声音。

虫鸣,风声,还有……

马蹄声。

从后方传来,越来越近。她回头看,夜色里有火光闪动。追兵举着火把,速度很快。

“他们追来了。”洛景修握紧缰绳。

“进树林。”钟夏夏策马冲下官道。

树林漆黑,马匹难行。但能隐蔽行踪,拖延时间。两人下马,牵着马匹穿梭林木间。

追兵到官道岔口,停住。

火把照亮领头者面容——黑骑卫统领,赵莽。张伯手下头号鹰犬,心狠手辣。

“搜林子!”他下令,“他们跑不远。”

黑骑卫散开,举着火把搜查。火光在树林里晃动,像鬼火。钟夏夏和洛景修躲在灌木丛后,屏住呼吸。

一队黑骑卫走近。

三步,两步,一步……就要踩到他们藏身处。钟夏夏握紧匕首,准备搏命。

但黑骑卫忽然转向。

“统领!这边有马蹄印!”

赵莽带人追过去。脚步声渐远,危机暂解。钟夏夏松口气,但没放松警惕。

“他们发现的是我们留下的假印。”她低声说,“但骗不了多久。必须立刻离开。”

“往哪走?”

钟夏夏展开地图。灰烬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红线指引方向。“西北方有河,渡河能甩掉追兵。”

两人牵马朝西北走。

树林深处传来狼嚎,凄厉悠长。马匹受惊,不敢踏蹄。洛景修轻抚马颈,安抚它。

“你怕狼?”钟夏夏问。

“不怕。”洛景修说,“但马怕。”

钟夏夏看他一眼。这男人中毒受伤,还能顾及马匹。是仁慈,还是迂腐?

也许兼有。

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水声。河流不宽,但水流湍急。没有桥,必须涉水。

“水有多深?”洛景修问。

“不知道。”钟夏夏捡起石块扔进河里。扑通一声,水花不大。“应该能过。”

她率先下水。

冰冷河水淹没马腿,马匹嘶鸣挣扎。钟夏夏拽紧缰绳,强行前进。洛景修跟上,河水及腰。

水流冲击,站立不稳。

钟夏夏抓住洛景修手腕。“抓紧,别松手。”

两人互相搀扶,艰难渡河。到河中央,水更深,淹没胸口。洛景修伤口浸水,剧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差点摔倒。

钟夏夏撑住他。“撑住,马上就到。”

对岸就在眼前,只剩十步。但追兵也到了河边。火把照亮河面,赵莽看见他们。

“放箭!”

箭矢破空而来,射入河水。钟夏夏拽着洛景修潜入水下,躲过箭雨。但马匹中箭,惨叫着沉没。

两人失去坐骑。

钟夏夏冒出水面,抓住对岸树根。她将洛景修推上岸,自己爬上去。箭矢钉在身后树干上,嗡嗡作响。

“跑!”

两人冲进对岸树林。赵莽下令渡河追,但水流太急,黑骑卫下马迟疑。这给了他们喘息机会。

跑出一里地,钟夏夏停下。

她扶着树干喘息,脸色苍白。洛景修更糟,他伤口崩裂,血染红衣襟。毒液发作,眼前发黑。

“必须处理伤口。”钟夏夏撕开他衣襟。

箭伤泡水感染,边缘红肿。她掏出金疮药撒上,用布条包扎。动作熟练,像做过无数次。

“你常受伤?”洛景修问。

“沈家人,受伤是家常便饭。”钟夏夏打好结,“我父亲说,伤疤是战士的勋章。”

她语气平静,但洛景修听出苦涩。

沈家满门忠烈,最后落得灭族下场。勋章成了罪证,荣耀变成耻辱。多讽刺。

“对不起。”他说。

钟夏夏动作顿住。“为什么道歉?”

“为七年前的事。”洛景修看着她眼睛,“虽然我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但肯定有错。”

钟夏夏沉默。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照亮她侧脸。那里有泪痕,但她很快擦掉。

“道歉没用。”她说,“我父亲死了,沈家三十七口人死了。你一句对不起,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不能。

洛景修无话可说。有些债,血债,只能用血还。但他现在连自己命都保不住,怎么还?

“走吧。”钟夏夏站起,“追兵快渡河了。”

两人继续逃亡。树林越来越密,不见天日。只能靠地图指引方向。红线蜿蜒向前,像无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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