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以后的事,连梦都不再提起你(2/2)
“拉倒吧,还成仙呢,我听说是变成泥了,护着这地里的药根子呢。”
我压低了帽檐,从她们身边走过,袖口不经意拂过一株刚冒头的紫苏。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自由。
当你的名字成了传说,成了神话,甚至成了风和泥土,那就意味着,你的方法已经彻底取代了你这个人。
当大家只记得这法子好用,却忘了是谁发明的,这事儿才算真成了。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去中心化,完美。
又是一夜,我借宿在一个高山哨所的草棚里。
外头狂风呼啸,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拍门。
屋里倒是暖和,两名守夜的兵士正围着火盆烤红薯。
“哎,你说真有‘灵犀’这个人吗?”一个年轻点的兵士问道,嘴里还嚼着红薯皮。
“也许没有吧。”年长的那个把手里的柴火扔进火盆,“可能好多人都叫这名儿。就像咱们说‘好心人’,谁都可以是,对吧?”
“也是,管他是谁呢,只要这药方子管用就行。”
我躺在角落的草铺上,背对着他们,嘴角忍不住上扬。
听听,这就是群众的智慧。
我悄悄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枚细长的银针。
这针可有些年头了,曾经救过三位帝王的命,那是真正的“金手指”。
但现在,它在我手里,就是根稍微硬点的金属条。
我把它顺手插在了草铺的缝隙里。
明天他们收拾铺盖的时候会捡到它。
这哨所的帐篷破了好几个洞,正愁没合适的针修补呢。
曾经用来定人生死的银针,以后用来给大头兵缝帐篷挡风,我觉得这归宿挺好,接地气。
黎明前,我收拾好行囊,登上了这片山脉的最高峰。
山顶光秃秃的,没碑没庙,只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岩,形状有点像个药碾子。
我在石缝里扒拉出一点土,种下了一颗野菊种子。
浇水的时候,指尖微微有些发颤,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不是为了眼前的求生,而是为了未来做一件事。
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我解开衣带,从贴身处取出一枚温润的玉蝉。
这是范景轩当年赐给我的,他说:“此物护你十年。”
我摩挲着玉蝉光滑的表面,笑了笑。
老范啊老范,你算错了,我足足用了三十年。
这利息,赚翻了。
我在巨岩下挖了个小坑,把玉蝉埋了进去,又填上土,踩实。
还给大地吧,也算是我履约了。
朝阳像个刚出炉的咸蛋黄,慢吞吞地从云海里爬了出来,把千山万壑都染成了一片金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钟声。
“当——当——当——”
是十二口民生钟合鸣,声音宏大而辽阔,穿透了云层,久久不息。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风吹散了我鬓边的白发,我的斗笠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药箱也沉进了江河,甚至连名字,都消散在了那一次次无人知晓的援手里。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间共读堂里,或许正有一群孩子翻开崭新的练习册,今天的课题是:《如何活得像一阵风》。
窗外,春风正把那颗野菊的种子吹向更远的地方,落地,生根。
没人知道它是谁种的,也没人需要知道。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沿着山路往下走。
半山腰上,一座新修的义塾掩映在竹林里,门楣光秃秃的,还没有挂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