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妈妈来电(2/2)

林灿试着活络气氛:“哥,打两把游戏?散散心?”

林夏勉强牵唇,摇头。家人的话语与陪伴,如温毯暂裹冰冷不安,但心底那处空缺,唯南风的声息能填。

夜色深浓,母亲为林夏收拾出旧日房间。躺在熟悉的床榻,他却毫无睡意。偶有犬吠透窗,更显夜寂漫长。手机置枕畔,屏幕每暗,他便忍不住按亮。

时间在辗转反侧中黏稠流逝。直到后半夜,手机屏幕于黑暗中骤亮,伴着震动,显出那期盼已久的名字。林夏几乎弹坐而起,心跳如擂鼓,指尖微颤着划过接听。

“南风?” 嗓音沙哑,泄出整晚紧绷后的松弛与全然未加掩饰的急切,“到了?一切可该好?爸爸怎样?你累不累?”

当她那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无比清晰真实的声音传来时,林夏高悬的心,终于寻得一处可暂泊的岸。长夜仿佛透入一丝微光。

听出他声音里几乎满溢的急切,南风心尖又暖又涩。她稳了稳呼吸,让语调尽量轻缓:

“林夏,别急,我到了,没事。” 她先报平安,随即自然反问,“你呢?吃饭了没?忙了一天,不许饿着。” 即便千里相隔,即便自家有事,她首念仍是他是否安好。

听到这熟悉的关切,林夏心头翻涌的焦灼才稍稍沉淀,声音仍低:“吃了些,妈送了汤。你别顾我,” 他顿住,终是问出最牵挂的,“叔叔那边……究竟如何?”

南风望着门缝透入的客厅暖光,将声音放得更轻软,带着抚慰:“老毛病,腰椎问题,发作得重些,医生严令卧床,需人看顾。其实……我爸也是想我了,借这由头让我回来住几天。我当时听妈电话里语气,自己一急,想严重了,才走得匆忙。” 她有意将情况说得轻淡。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林夏了解她,知她惯于承重,尤对家人,总报喜藏忧。“当真?别瞒我。” 他声线里是不容置疑的认真,“若需更好的医治或别的,务必告诉我。”

“真的,片子我仔细看了,静养即可。” 南风语气肯定,转而添上一丝无奈的轻快,“你没见,我爸躺着还能指挥我妈干这干那,精神头足,就是腰不听话。”

闻此,林夏紧绷的神经又松一分。然另一种情绪随即漫上,掺着后怕与难以名状的失落。“南风,” 他唤她,声缓而沉,“那走时……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哪怕说一声,让我送你去车站也好。” 这话在他心头萦绕整晚,终问出口,带着不易察的微涩。

南风握手机的手紧了紧。她听出了那丝低落。“那时……看你正忙围栏收尾,怕到关键处,电话扰你分心。” 她轻声解释,语调柔软诚挚,“想着,就是回去看看,应无大碍,我能处理。留个条,你回来便知道了,不必一边忙活一边还记挂我路途。”

她的体贴,他岂会不明?可恰是这份过分的“懂事”,此刻令他心尖泛疼。“傻话,” 林夏声线更柔,却裹着不容错辨的思念与坚持,“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紧要。答应我,往后无论何事,无论我在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不好?寻不到你,不知你境况,那滋味……” 他顿住,未尽之言里那份心慌已清晰传递。

南风鼻尖微酸。她似能看见电话那头,他轻蹙眉宇、满目牵挂的模样。“嗯,知道了。” 她乖顺应下,声微闷,“以后一定先告诉你。”

“不是‘以后’,是‘每一次’。” 林夏纠正,语气难得执拗。旋即,声线又软下来,“路上累么?东西可带够了?东北夜里寒,衣裳厚实么?”

“不累,车上都歇了会儿。衣物够暖,家里暖气也足。” 南风一一答来,心间那因匆忙别离与家事带来的阴翳,被他细致入微的关怀寸寸驱散。“你呢?养殖场今日顺利么?新围栏好了?”

“都好,顺利。” 林夏答着,目光无意识扫过空荡居室,“只是……回来见那纸条,屋里空空落落,极不习惯。” 他毫不掩饰思念,“你才走一天,便觉这屋子格外静,也格外旷。”

南风心尖似被羽睫轻拂,酥麻暖意与同样思念交织漫开。她倚着家中旧书桌,声不自觉更柔:“我也……有些不惯。这边夜里静得只剩风声,不像在小院,偶尔还能听见虫鸣狗吠。” 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生活的、安稳的背景音。

两人一时无言,只余电流微响,却清晰感知到那头传来的、同样绵长深切的牵挂。千里之遥,似被这无声默契悄然拉近。

“大约待多久?” 林夏问,心下已开始计量手头事务,思忖能否挪出时间北上。

“至少待我爸能稍起身活动,医生建议卧两周。我看看情形,也陪陪我妈。” 南风说着,想起他此前留言,唇角轻弯,“你那‘同款验收’与‘品尝申请’,怕要延后了。”

林夏亦轻轻笑了:“无妨,资格保留。你好好照顾叔叔,也顾好自己。勿太劳累,有事定要言语。我这儿……等你回来。” 末四字,他说得缓而郑重。

“嗯。” 南风应着,听见门外母亲轻悄脚步声,“妈好像热了牛奶来,我先去。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忙呢。”

“好,你也早歇。晚安,南风。”

“晚安,林夏。”

电话挂断,忙音轻响。林夏握着终于不再沉默的手机,踱至窗边,望着没有她的静谧院落,心头那片空落,似被这通电话填实几分。而千里之外,南风捧着母亲递来的温牛奶,看着屏幕上通话终止的界面,亦觉这北地寒夜,不再那般冷清漫长。

他们各守其位,各担其责,然一条无形却切切的线,始终紧紧相系,维系彼此安宁,也链接着对未来重聚的、温暖而笃定的期许。

秋日的阳光依旧慷慨,透过窗棂,在林家堂屋的水泥地上投下明明晃晃的光斑。南风回东北已有两个星期,日历上寻常的十四天,于林夏而言,却像是被思念拉得格外绵长。

这天,他处理完养殖场几件紧要的公事,踩着午后的阳光回到父母家的小院。堂屋里,父亲戴着老花镜在读报,母亲在缝补一件旧衣裳,妹妹林灿则歪在竹椅里刷着手机。熟悉的场景,却因他心里缺了一块,而显得有些不完满。

他站在门口,身影被阳光拉长投进屋里。林母先抬起头:“回来了?灶上给你温着饭。”

林夏走进来,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厨房,而是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聚勇气,又像是在整理纷乱的思绪。终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父母和妹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晰:

“爸,妈……我想去趟东北。”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林父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林母停下了手里的针线,连林灿也把手机屏幕按熄了,好奇地望过来。

林夏继续说着,语速有些快,像是怕被打断,又像是这些话已在心里盘旋了太久:“养殖场那边最近要紧的事,技术升级的合同、跟市里合作社的项目,基本都谈妥落地了。剩下的日常管理和体力活,有固定流程,工人也都熟手。” 他顿了顿,目光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牵挂,“南风那边……她爸身体需要人照顾,她一个人,又是担心父亲,又要操心家里,我怕她太累。而且……”

他声音低了下去,那份被理智按压了许久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带着些许赧然,却无比真挚:“而且,我有些想她了。平时她在的时候,家里什么事都有个商量,热热闹闹的。她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林父静静地听完,将老花镜折叠好放在报纸上。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仔细端详了儿子片刻。林夏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也没仔细打理,但眼神里的那份决心和牵挂,却是实实在在的。

“嗯。”林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家之主的定力,“养殖场那边你前阵子忙活的几件大事,确实都理出了头绪。剩下的盯梢、喂料、清洁这些常规活计,我跟老张头他们几个老伙计,加上雇的工人,完全能应付得来。你不用担心家里这一摊。”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消除了林夏此行最大的后顾之忧。

林母早已放下了针线,眼里满是心疼。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去吧。看你这些天,吃饭不香,睡觉不沉的,妈看在眼里也不好受。南风那孩子懂事,报喜不报忧,你过去亲眼看看,搭把手,我们也放心。两个年轻人,互相惦记着,是好事。”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林夏心头一松,紧绷的肩线也微微塌下来些许。

这时,一直旁听的林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趿拉着拖鞋凑到林夏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带着属于年轻人的促狭笑意:“哎哟,我的哥!瞧瞧你这副样子!” 他用手指虚点着林夏的下巴,“胡子拉碴的,眼底下还有点青,活脱脱一个‘相思病’晚期患者!你跟南风姐这才分开多久?满打满算俩星期吧?啧啧,用情至深啊!”

林夏被妹妹说得有些窘,没好气地挥开她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点无奈的弧度。林灿的调侃虽然直白,却奇异地冲淡了刚才那阵略显凝重的气氛。

“就你话多。”林夏瞪了他一眼,眼里却并无恼意。

“本来就是嘛!”林灿笑嘻嘻地跳开,“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不然南风姐在火车站接到你,还以为哪里跑来一个逃难的‘林场主’呢!”

林母也笑了,催促道:“灿儿这话糙理不糙。小夏,你先去刮刮胡子,洗把脸。去东北的机票看了吗?什么时候走?妈帮你看看要带点什么东西过去,亲家生病,咱们不能空手去。”

阳光暖融融地铺满堂屋,刚才那片刻的沉静和犹豫,已被一家人的理解、支持和偶尔的打趣所取代。林夏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坚实的暖流。他知道,他可以安心地出发,去往那个有她在的、遥远的北方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