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邪晶蚀木 桃精泣血托遗愿(2/2)

新的风刃风暴生成!

地下再次传来剧烈的震动!

郑大富的“破阵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破坏,冒出黑烟失效!他骂骂咧咧地又掏出几个能暂时定住小范围地气的“镇地钉”狠狠砸下,同时用弩箭精准点射那些试图靠近马车、从雾气中伸出的由阴气凝聚的鬼爪。

陈淮安不断书写短章,时而以《邶风·柏舟》中的“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化作清风暂时吹散迷雾;时而以《卫风·伯兮》中的“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形成光盾抵挡风刃…他脸色越来越白,才气消耗剧烈,已接近油尽灯枯!

李昭然压力巨大!他既要维持防护光罩,又要全力感知分析阵眼,心神消耗极大!文宫中的青莲光芒都略微黯淡了一丝!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活活耗死!

李昭然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决断!

“淮安兄!大富兄!助我定住这片空间一息!”他声如雷霆!

“好!”两人毫不犹豫,咬牙压榨最后的力量!

陈淮安喷出一口精血在灵犀笔上,笔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书写《鄘风·定之方中》全篇:“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磅礴的才气不顾一切地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璀璨的光柱,强行贯入脚下大地,试图暂时稳定住这片疯狂扭曲的空间!

郑大富则怒吼着将最后两枚刻满了符文的“镇龙钉”狠狠砸入地面,同时引爆了藏在车厢底部的最后几枚“震荡雷”!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和镇龙钉的符文之力合力,硬生生地将周围翻滚的地面与移动的树木暂时“定格”了那么一瞬!

就是现在!

李昭然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屹立于车顶,黑发无风自动,周身才气如同沸腾般奔涌!他并指如剑,以指代笔,引动文宫内青莲积蓄的浩瀚才气与诗魂之力!这一次,他并未书写完整的诗篇,而是将全部心神与力量,凝聚于李白《蜀道难》中那最具开山破壁之势的一句!

他口诵真言,声震四野,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斩断前路一切阻碍的决绝意志:

“地!崩!山!摧!壮!士!死!”

七字一出,石破天惊!

并非银白正气,而是一股霸道无匹、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惨烈开凿之力自他指尖迸发!璀璨的金色光芒混合着暗红的血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巨大无朋、仿佛由无数开山壮士意志汇聚而成的虚幻战锤!

那战锤裹挟着“五丁开山”的悲壮与决绝,没有丝毫花巧,对准前方那一片被阵法扭曲、不断变幻的虚空,以最纯粹、最暴烈的力量,悍然砸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山林!仿佛真的有一座无形大山被硬生生轰塌!

咔嚓!咔嚓!咔嚓!

众人眼前的空间如同摔碎的琉璃镜面般,浮现出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之中,不再是扭曲的幻象,而是露出了阵法之后真实的林木景象!

那浓郁的迷雾、犀利的风刃、起伏的地面…所有阵法生成的异象,在这至刚至猛的一击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解!

那枚隐藏极深、不断旋转、散发着邪异黑光的符文骨片阵眼,再也无法隐匿,暴露在裂痕的中心,被那恐怖的锤风余波扫中,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噗”的一声,彻底炸裂成齑粉!

随着核心阵眼被毁,整个幻阵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空中楼阁,轰然崩塌!

四周疯狂扭曲、移动的景物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模糊、消散!

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他们依旧身处老林子中,但周围的树木恢复了正常,不再移动。阳光透过稀疏了许多的枝叶洒下。而就在他们马车正前方不足十丈的地方,原本茂密得毫无缝隙的林木,竟如同被巨斧劈开般向两侧倒伏,露出了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蜿蜒向前的幽深小径!

小径深处雾气朦胧,看不清通向何方,但确确实实是一条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仿佛被强行开辟出来的路!

“成…成功了?!”郑大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陈淮安直接跌坐在车厢里,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灵犀笔都差点握不住,显然透支过度。但他看着那条被“砸”出来的小路,眼中也露出了震撼与希望交织的光芒。

李昭然缓缓收回手指,周身澎湃的气息渐渐平复,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刚才那一下,几乎动用了青莲储存的大半力量,消耗不小,那霸道绝伦的一击也让他心神激荡。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条新出现的小路,神识仔细探查,并未发现明显的陷阱或邪气。

“阵法已破,但危机未除。”他沉声道,取出一枚恢复丹药递给陈淮安,“抓紧时间调息。这条路…未必是生路,但…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了。”

他看向小路深处,目光深邃。布下此阵的幕后之人,绝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这条突然出现的路,更像是一个新的“邀请”,或者…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沿着那条被强行开辟出的幽深小径,马车谨慎地前行。出乎意料的是,这段路程并不长,且再未遇到任何实质性的袭击或阵法干扰。然而,那股令人窒息的、浓郁的邪异气息,却随着他们的深入,呈几何倍数般疯狂增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恶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粘稠得仿佛能沾在皮肤上。四周的树木形态愈发扭曲怪诞,枝叶不再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沉的墨绿色,甚至有些叶片边缘浮现出不祥的血色纹路。地面漆黑如墨,寸草不生,只有厚厚的、仿佛浸透了污血的腐殖层。

陈淮安强忍着不适,一边驾驭马车,一边低声默诵《论语》中的“仁者静”、“思无邪”等篇章,借助儒家浩然正气的意境,艰难地抵御着邪气的侵蚀,并缓慢地恢复着几近枯竭的才气。淡淡的白色才气光晕笼罩着他和缰绳,勉强维持着马匹的前行。

郑大富手持一柄新取出的、刻满了墨家破邪符文的短铳,紧张地警戒着道路两侧。他胖脸上再无平日里的嬉笑,只有全神贯注的凝重。他腰间挂着的几个小巧机关不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自动感应着周围过于浓烈的邪气波动。

李昭然屹立于颠簸的车顶之上,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如电,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全方位地扫描、分析着周围的一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所有的邪气都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小径的尽头疯狂汇聚!那里,存在着一个极其强大、却又极度扭曲污染的邪恶源头!

终于,小径到了尽头。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但寸草不生,土地焦黑。空地的中央,巍然屹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木!

这棵树并非参天摩云,但绝对是这片森林中最为高大、最为古老的存在!其主干极其粗壮,需要十余人方能合抱!树皮皲裂深陷,呈现出一种暗沉近黑的深褐色,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沧桑。

然而,此刻这棵古树却散发着滔天的邪气!其盘根错节、如同巨蟒般拱出地表的根部,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浓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树下,堆积着厚厚一层枯黄腐败、同样缠绕着黑气的落叶!

顺着那被邪气染成漆黑的虬结枝干向上望去,三人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主干中上部!

那里,赫然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散发着妖异血光的晶体!浓郁如实质的、粘稠的暗红色邪能,正源源不断地从晶体中涌出,如同无数条邪恶的血管般,深深地扎入古树的木质部,疯狂地侵蚀、污染着它的每一寸组织!那暗红与漆黑的色彩交织、蠕动,构成了一幅极其恐怖亵渎的画面!

“是墨血盟的‘蚀魂血晶’!”陈淮安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愤怒,“最恶毒、最常用的逆种手段之一! 能强行污染生灵心智,扭曲其本质,将其转化为只知杀戮与破坏的邪物!”

更让三人头皮发麻的是,在古树的周围,密密麻麻地围拢着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怪物”!

仔细看去,那赫然是他们一路行来所遭遇过的所有邪祟!

通体漆黑、獠牙带毒的影蛇…

由焦黑枯木拼凑而成、滴着黑液的腐木傀…

双目赤红、獠牙外露的血瞳影蝠…

伪装成石头、利爪锋利的石魈…

以及更多奇形怪状、明显是由林中各种动物乃至精怪被污染后所化的扭曲存在…

它们此刻并未主动攻击,而是环绕着古树,对着闯入的李昭然三人,发出了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混合着痛苦与暴虐的嘶吼与咆哮!它们猩红的眼眸中,交织着对生者的憎恨、对血晶的恐惧以及一种扭曲的、试图“保护”身后古树的诡异执着!

李昭然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神识仔细探查,瞬间明白了大半!

“原来如此…”他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悟与沉重,“这棵古树,并非邪物,而是…这片森林的精灵,是受害者! 这些围攻我们的精怪…也并非主动为恶,它们…原本应是守护这片森林,乃至与外界人类和睦相处的‘星妖’!”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龇牙咧嘴的精怪,继续向上望去。忽然,他眼神一凝!

在那被邪气污染得七七八八、显得死气沉沉的树冠顶端,竟还顽强地留存着一小根翠绿的枝桠!枝桠的末端,赫然悬挂着一颗硕大、饱满、呈现出诱人粉白色、散发着淡淡莹润光泽的桃子!这颗桃子周围缭绕着一圈极其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清灵之气,艰难地抵抗着四周汹涌的邪气侵蚀!

“是桃树!这是一棵成了精的桃树!”李昭然道,“桃木本就蕴含辟邪正气,能修炼成精更是难得! 那颗桃子…是其一身精华所聚,也是它最后保持清明的希望所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那棵巨大的桃树粗壮的主干,突然剧烈地蠕动、扭曲起来!粗糙的树皮如同揉捏的面团般,艰难地勾勒出一张苍老、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

那张由树木形成的“脸”,双眼的位置是两个巨大的、不断渗出黑色汁液的窟窿,“嘴巴”开合着,发出了极其虚弱、沙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承受巨大痛苦的苍老声音:

“远…远道而来的…人族朋友…”

树精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周围那些躁动咆哮的精怪们,听到它的声音,竟奇迹般地稍稍安静了一些,虽然依旧龇牙低吼,但攻击性明显减弱,仿佛在聆听长辈的教诲。

树精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老朽…本是此林…一株普通桃树…得天地眷顾,日月精华…侥幸开启灵智,修行…千余载…成为此片林地的守护精灵…”

“这些孩子…”它“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扭曲的精怪,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痛苦,“…它们…曾是林中最活泼可爱的生灵…麋鹿、灵狐、山雀、甚至…还有几只调皮的木魅…它们伴我修行,我…为它们遮风挡雨…此地人族…亦常入林樵采渔猎…与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偶有伤病,彼此…还会相助…”

“直至…月前…”树精的声音陡然变得痛苦而愤怒,“一伙…身穿血红袍服、气息邪异的人…闯入此地…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需要…强大的生命能量…他们看中了老朽的修为…却又嫌弃…草木之精转化太慢…于他们无大用…便…便将那邪恶晶石…强行打入老朽体内…扬长而去…”

“这晶石…邪异无比…老朽…难以抗衡…灵智渐被污染…这些孩子…不忍见我受苦…前来自助…试图…取下晶石…却…反被晶石邪气侵蚀…沦落成…如今这般…只知杀戮与破坏的…怪物…”

“它们…攻击你们…非出本意…而是…邪气驱动…以及…一丝残存的本能…想要…保护我…驱逐…所有可能…伤害我的…外来者…”

“老朽…即将…彻底沉沦…届时…邪能爆发…不仅这片森林将…化为死地…恐怕…周边人族村落…亦将…遭受灭顶之灾…”

“故而…老朽…恳求三位…”树精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与决绝,“趁老朽尚有一丝清明…请…斩杀老朽!以及…这些…早已无法挽回的孩子们! 彻底…摧毁那邪晶!绝不可…让其落入他人之手!”

说到这里,树冠顶端那根唯一的翠绿枝桠,轻轻摇曳。那颗纯净无瑕的灵桃,自动脱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缓缓地、稳稳地飞落到李昭然的面前。

“此桃…乃老朽…千年修为与生命精华所凝…更是…汇聚了此地…最后的纯净灵机…食之…可延寿一纪…于修行者…更能大幅提升吸纳天地日月精华之效率…虽不及…北方蛮族…天生与自然沟通之能…却也是…难得的造化…”

“此乃…老朽…唯一能拿出的…谢礼…亦是…赎罪…恳请三位…成全!”

话语落下,树精的“面孔”因痛苦而剧烈扭曲,黑色的汁液如同眼泪般不断从窟窿中涌出。周围那些被污染的精怪似乎感知到了它的悲恸与决意,再次发出了混合着痛苦、迷茫与暴虐的低沉嘶吼,却不再针对李昭然三人,而是无助地围绕着古树徘徊。

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彻底沉默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与悲伤。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路所遭遇的一切疯狂的袭击,其背后竟是如此惨烈而无奈的真相。

眼前的,并非需要铲除的邪魔,而是亟待解脱的受害者。

陈淮安眼眶微红,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灵犀笔,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天性仁善,此刻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悯与愤怒。

郑大富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墨血盟的杂碎!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别让胖爷我碰上!碰上一个老子炸一个!” 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那树精痛苦的面容和周围那些扭曲却曾善良的精怪。

李昭然缓缓伸出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枚悬浮于空中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灵桃。桃子入手温润,蕴含着磅礴却温和的生命能量。

他目光深邃,望向那张痛苦而期待的树精面孔,又扫过那些徘徊低吼、早已失去本来面貌的精怪。

答案,早已注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凝而坚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人家…您的委托,我们…接下了。”

“我们会终结这场痛苦…并以墨血盟的鲜血…祭奠您和这片森林的安宁!”

此言一出,仿佛最后的审判落下。

那桃树精的“面孔”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神情。

而周围那些被污染的精怪,仿佛也感知到了最终时刻的到来,齐齐仰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最后一丝本能恐惧与彻底疯狂的战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