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邪晶蚀木 桃精泣血托遗愿(1/2)

漫长而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

当天边第一缕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厚重树冠,在林中投下零星破碎的光斑时,围坐在篝火余烬旁、几乎一夜未合眼的三人,都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预料中的大规模夜袭并未发生。

然而,这并未带来丝毫轻松。那无形的、冰冷的窥伺感如同跗骨之蛆,始终盘桓在营地外围的黑暗之中,未曾靠近,也未曾远离。期间,又发生了数次小规模的、极其刁钻的试探:

有时是几块被无形力量抛掷而来的碎石,精准地砸向篝火,试图将其打散;

有时是几声凄厉扭曲、模仿人类哭嚎的怪叫从不同方向传来,扰乱心神;

最惊险的一次,是一股极其阴寒的、试图渗透进防护灵光范围内的“蚀魂冷风”,被陈淮安拼着才气再次耗损,书写《鄘风·相鼠》中的“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才勉强驱散。

这些骚扰强度不高,却恶毒无比,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得到片刻安宁,持续地折磨他们的神经,消耗他们的精力。

“他娘的…这鬼东西…忒也歹毒!”郑大富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声音沙哑地骂道,他几乎一夜都紧握着弩箭,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显得异常萎靡,“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就跟咱们耗上了!”

陈淮安的脸色依旧苍白,虽然通过打坐和服用丹药,文宫内的才气恢复了大半,但神魂上的疲惫与一夜未眠的困倦却难以迅速消除,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它…似乎在等待我们自行崩溃,或者…将我们逼向某个它希望的方向。”

李昭然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文宫内的青莲缓缓摇曳,持续散发出清凉的气息滋养着他的神魂,使他保持了清醒与绝大部分战力,但他同样能感受到那股如芒在背的压力以及两位同伴状态的下滑。

“它很有耐心,而且…非常了解这片森林。”李昭然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渐渐褪去的黑暗,“但我们不能在此久留。白昼虽至,危机未减。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他做出安排:“大富兄,你状态最差,先进车厢休息。恢复体力要紧。淮安兄,你在车内调息,尽量恢复精神,随时策应。接下来一段路,由我来驾车护卫。”

郑大富这次没有推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车厢,脑袋刚一沾到软垫,鼾声便响了起来,可见其疲惫到了极点。

陈淮安也点头,进入车厢,盘膝坐好,闭目养神,手中却依旧握着灵犀笔,不敢完全放松。

李昭然亲自坐上驾驶位,抓起缰绳。他神识全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扫描着前方与周围的一切,才气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马车再次启动,沿着那条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林间猎径,向着理论上应该是西边的方向前行。

晨光中的森林,并未显得比夜晚友善多少。光线依旧昏暗,浓重的雾气在林间弥漫,能见度很低。四周寂静得可怕,连清晨应有的鸟鸣虫叫都消失无踪,只有车轮碾过落叶和枯枝发出的单调“嘎吱”声,以及拉车的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预想中那无休无止的、来自各种邪祟的袭扰,竟然…消失了。

一路行来,异常平静。

没有突然窜出的影蛇,没有隐蔽的陷阱,没有致幻的瘴气,没有吸血藤,更没有腐木傀或血瞳影蝠…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全”,非但没有让人放松,反而让车厢内浅眠的郑大富和调息的陈淮安都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就连驾车的李昭然,眉头也越皱越紧。

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那如影随形的窥伺感,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变得若有若无,难以捕捉。

“怎么回事?那鬼东西放弃了?”郑大富被这诡异的寂静弄得睡不着,探出头来,疑惑地张望。

陈淮安也睁开眼,感受着四周:“并非消失…更像是…刻意收敛了?”

李昭然没有回答,只是更加专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神识细致地扫过每一棵树、每一片苔藓、每一块石头…

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没有任何隐藏的杀机。

甚至连原本弥漫在林中的那股阴邪之气,都似乎变得稀薄了许多。

道路…似乎也变得格外“顺畅”。虽然依旧崎岖,但几乎没有遇到需要绕行的巨大障碍。

这种“顺利”,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感。

马车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前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已经走出了相当一段距离。

然而,李昭然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烈。

周围的景物…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棵被雷劈过、形状酷似狰狞鬼爪的古槐…

那片生长着罕见紫色苔藓的岩石群…

那个横亘在路上、需要小心绕过的巨大腐朽树根…

这些特征明显的地标,为何…仿佛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窜入李昭然的脑海!

他猛地一拉缰绳!

“吁——!”马车骤然停住。

“怎么了昭然兄?”陈淮安和郑大富都被这急停惊动,齐声问道。

李昭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向前方道路左侧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有一片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几块石头围成一个圈,圈内是烧尽的柴火灰烬,灰烬旁还散落着一些啃干净的动物骨头和几个空的水囊…

这一切…无比眼熟!

郑大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发出一声见了鬼般的尖叫:

“操!!这…这他娘的不是咱们昨天晚上的营地吗?!那水囊是胖爷我扔那的!那骨头是胖爷我啃的!怎…怎么会?!”

陈淮安也是浑身一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他猛地推开车窗,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

没错!绝对不会错!

那作为屏障的几块巨岩…

那篝火的余烬…

那他们亲手布置、尚未完全失效的警戒铃线和机关绊索的残留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们辛辛苦苦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竟然又回到了昨夜扎营的原地!

“鬼…鬼打墙?!”郑大富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陈淮安也是手脚冰凉,喃喃道:“不是简单的迷路…是阵法!是极其高明的幻阵或者迷阵!扭曲了我们的感知,篡改了我们的方向!让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圈子!”

李昭然面沉如水,他跃下马车,走到那堆灰烬旁,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尚有余温的灰烬。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看似正常无比的树林。

神识感知中,依旧没有任何明显的阵法能量波动…布阵者的手段,高明得可怕!并非依靠强大的能量强行扭曲空间,而是以一种更诡异、更隐蔽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们的方向感与认知,甚至可能连拉车的马匹都一同被迷惑了!

“我们…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李昭然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而凝重,“从昨夜到现在,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前行’,恐怕…都只是在这片区域不断绕行的幻觉。那窥伺者…它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在夜间强攻,而是…将我们困死于此!”

此言一出,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三人!

他们不仅没有摆脱危险,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更加令人绝望的陷阱之中!

发现再次回到原点的残酷现实,如同一盆冰水,浇透了三人仅存的一丝侥幸。彻骨的寒意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决绝。

“他娘的!玩阴的是吧?!想把胖爷我当驴耍?!没门!”郑大富双眼赤红,困倦与疲惫被强烈的愤怒驱散,他猛地从车厢里拽出那个装着压箱底宝贝的大箱子,哗啦一声打开,里面露出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关零件和几个密封的陶罐。

“布阵?胖爷我就让你尝尝‘破阵犁’的厉害!”他咬牙切齿地开始飞快地组装起来,动作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却异常熟练。

陈淮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与无力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紧握灵犀笔,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此阵能扭曲感知,迷惑五感,阵眼必然隐藏极深,且可能有邪物守护!昭然兄,我以‘明眸’‘清心’类诗文助你勘破虚妄,锁定阵眼方位!”

李昭然面沉如水,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专注与锐利。他跃上车顶,环顾四周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诡异林地。文宫内,青莲剧烈摇曳,磅礴的神识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不再仅仅是感知生命气息,而是全力分析着每一寸空间之中,那细微到极致的能量流转规律与不协调之处!

“淮安兄,助我!大富兄,护法!”李昭然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

陈淮安笔走龙蛇,凌空书写!这一次,他书写的是《楚辞·卜居》中的名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但经他巧妙改动意境,聚焦于“察物之微,辨形之真”!

才气化作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清辉,笼罩在李昭然的双眼之上!李昭然顿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能量的流动轨迹、空间的细微扭曲,都隐约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几乎就在同时——

攻击来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邪物袭击,而是源自阵法本身的、更加诡异难防的干扰!

地面突然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坚硬的土石变得如同流沙,试图将马车吞没!

四周的树木开始疯狂移动、旋转,粗壮的枝干如同巨臂般横扫而来,遮挡视线,改变方位!

浓郁的、带有强烈迷失效果的灰雾凭空涌现,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让人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感知都受到严重干扰!

无数尖锐的、由阴风凝聚而成的风刃,从四面八方毫无规律地激射而来!密度极高,虽不致命,却能轻易划破皮肤,带来刺痛与干扰!

这不再是攻击,而是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骚扰与压制!目的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静心寻找阵眼,活活将他们耗死、困死在这里!

“稳住!”李昭然一声低喝,周身浩然正气勃发,形成一道稳固的白色光罩,将马车笼罩其中,暂时抵挡住风刃和迷雾的侵蚀。但光罩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剧烈波动,消耗极大!

“哼!想困死你胖爷?!尝尝这个!”郑大富大吼一声,将他刚刚组装好的那个造型古怪、如同一个带有多根尖刺的金属圆球般的机关——“破阵犁”,狠狠砸向前方不断起伏的地面!

那金属圆球一接触地面,立刻伸出数根高速旋转的钻头,发出刺耳的轰鸣,疯狂地向下钻去!同时,球体表面打开数个孔洞,喷出大量白色的、刺鼻的混合了破邪药粉与荧光粉的粉末!

粉末融入雾气与地面,暂时中和了一部分迷幻效果,并在能量流动异常的区域留下明显的荧光标记!而那钻头则粗暴地破坏着地下的部分能量节点,虽然无法彻底破阵,却成功地将不断起伏的地面暂时“钉”住了一小片,为马车争取到一小块稳定的立足之地!

“东南方!三十步外!那棵歪脖子柳树!能量汇聚有异!”李昭然借助陈淮安的“明眸”加持,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处不协调的能量涡旋,立刻指出!

“交给我!”陈淮安毫不犹豫,笔锋一转,书写《诗经·小雅·鹤鸣》另两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才气凝聚,化作一枚巨大的、闪耀着白光的虚幻磐石,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气势,轰隆隆地砸向那棵歪脖子柳树!

然而,就在磐石即将命中之际!

那棵柳树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竟瞬间与另一棵大树互换了位置!磐石砸了个空,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却并未伤及阵眼分毫!

“阵法在自动变换方位!”陈淮安惊呼,脸色一白,才气又消耗不少。

“不止一处!西北!腐木堆!正北!巨石后!能量都在异常波动!阵眼在移动!或者…有多个伪阵眼!”李昭然语速极快,神识全力运转,艰难地捕捉着那在阵法掩护下不断变幻位置的真正核心!

敌人的手段极其狡猾!根本不与他们正面交锋,只是不断地变幻、骚扰、迷惑!

迷雾再次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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