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尘定光生 灵桃无声寄哀思(1/2)
桃树精那泣血般的恳求与最终的战吼,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三人的心头。
大战,一触即发。
陈淮安强忍着眼中的酸涩,灵犀笔已然举起,才气虽未完全恢复,却毫不犹豫地开始凝聚!郑大富双目赤红,咔嚓一声将最后几枚特制的“破邪爆弹”压入弩膛,粗壮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李昭然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浩然正气已然澎湃欲出,锁定了那枚镶嵌在树干上的妖异血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巨大的、扭曲的桃树精面孔上,猛地浮现出极度痛苦却又无比决绝的神色!它那由树枝和藤蔓构成的“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却又充满无尽悲怆与命令意味的咆哮!
“吼——!!!”
这声咆哮并非针对李昭然三人,而是直冲周围那些蠢蠢欲动、即将扑上的被污染精怪!
咆哮声中,蕴含着桃树精最后残存的、源自森林守护者的绝对权威与深深的眷恋!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龇牙咧嘴、浑身邪气沸腾、即将陷入彻底疯狂的精怪们,闻声猛地一滞!它们猩红的眼眸中,疯狂与暴虐竟短暂地褪去,流露出了一丝深埋于灵魂深处的、源自本能的敬畏、依赖与…迷茫!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根漆黑如墨、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绿意的粗壮藤蔓与坚韧根须,猛地从桃树精的树干、枝杈乃至地底破土而出!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缠绕、捆绑住了周围每一只试图攻击的精怪!
这些藤蔓并非攻击,而是禁锢!
它们死死地将咆哮的影蝠捆缚于地面,将挣扎的腐木傀牢牢锁在树干上,将欲要扑出的石魈紧紧缠绕,将所有陷入痛苦与疯狂的精怪,全部强行固定在了原地!
“孩…孩子们…对不住…”桃树精的“面孔”因巨大的痛苦与力量的透支而剧烈扭曲,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与决绝,“安…安静些…让…让客人们…送我们…最后一程…”
它竟然,凭借最后一丝清明与力量,强行控制住了所有被污染的子民,为李昭然三人…创造了绝无仅有的、也是最为残酷的攻击机会!
“快…快动手!”桃树精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虚弱,黑色的汁液如同泪瀑般从眼眶窟窿中汹涌而出,“老朽…挺不住…多久了…那邪晶…才是根源…击碎它!”
为了让他们能精准命中,它甚至主动扭曲树干,让那枚镶嵌着的、不断蠕动、散发着妖异血光的“蚀魂血晶”,完全地、毫无遮挡地暴露了出来!那暗红色的邪光此刻刺眼无比,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生命力!
“老人家!”陈淮安发出一声悲呼,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如何能对这样一位守护森林、爱护子民、直至最后仍在牺牲自己的长者下手?!
郑大富死死咬着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他猛地抬起弩箭,却又剧烈颤抖着,怎么也扣不下扳机!让他去炸毁那些疯狂的邪物,他毫不犹豫!可让他去攻击一位正在自我牺牲的守护者…这太残忍了!
李昭然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斥着邪气与悲怆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决断!
“动手!”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完成它的心愿!才是对它的尊重!”
话音未落,李昭然率先出手!他并指如剑,体内文宫青莲光芒大放,磅礴的浩然正气混合着一丝诗魂的锐利,凝聚于指尖!他没有使用任何诗词,而是将全部的力量、意志与悲痛,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纯白指罡!
“咻——!”
指罡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无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击中了那枚暴露在外的“蚀魂血晶”!
几乎在同一瞬间!
陈淮安泪流满面,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痛哭般的呐喊,灵犀笔猛地挥出!书写的不再是战诗,而是《诗经·桧风·素冠》中的悲怆之句:“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慱慱兮!” 才气化作一道巨大的、蕴含着无尽悲伤与净化之力的白色光锥,紧随李昭然的指罡之后,轰向血晶!
郑大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疯狂地扣动了扳机!数枚刻画着最强破邪符文的弩箭以及那几枚最后的“破邪爆弹”,拖着凄厉的尾音,如同复仇的流星般,全部射向了那罪恶的源头!
“不——!!!”
在攻击即将命中的最后一刹,桃树精的“面孔”上似乎闪过了一丝解脱,它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了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释然的巨大悲鸣!
“轰!!!!!!”
三道攻击,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狠狠击中了那枚“蚀魂血晶”!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邪恶、痛苦、怨毒与不甘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猛地从血晶碎裂处爆发出来!刺目的血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桃树精发出了最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充满极致痛苦的吼叫,巨大的树干剧烈地摇晃、扭曲,仿佛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那些被它禁锢着的精怪们,也同时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挣扎!
血光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散去。
只见那枚“蚀魂血晶”已然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片焦黑的、仿佛被最恶毒的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桃树精静止了。那张扭曲的“面孔”凝固在了最后那一刻的痛苦与解脱交织的神情上,再无生息。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
就在血晶爆碎的下一刻,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毒蛇般的暗红色血气,猛地从桃树精庞大的躯干、以及周围所有精怪的体内钻出!它们发出“吱吱”的、充满怨毒的尖啸,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扭曲、汇聚,试图朝着森林深处逃遁!这些是血晶残留的、最为精纯也最为顽固的邪念本源!一旦让它们逃脱,假以时日,必会寻找新的宿主,酿成更大的灾祸!
“孽障!休走!”李昭然早已料到有此一招!他眼中厉芒一闪,反应快如闪电!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岳峙渊渟!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以指代笔!体内文宫轰鸣,青莲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浩瀚的才气与诗魂之力奔涌而出!
他凌空挥毫,笔走龙蛇!指尖过处,一道道凝练无比、熠熠生辉的银色文字凭空浮现,字字蕴含着一股源自上古的、凛然不可侵犯的破邪诛妄之意!
他所书写是源自《诗经·鄘风》中那首最为严厉、最具批判与破邪精神的篇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此诗以鼠喻人,斥责无仪、无止、无礼之辈,言辞辛辣,正气凛然!此刻被李昭然以磅礴才气与杀伐意志书写出来,更是将其中的“批判”、“否定”、“诛灭”之意激发到了极致!
“敕!”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李昭然口吐真言!
那悬浮于空中的银色诗文字句猛然爆发出万丈光芒!瞬间化作一张巨大无朋、由无数璀璨银色符文构成的雷霆罗网!罗网之上,跳跃着至刚至阳的破邪神雷!
“噼里啪啦——!!!”
银色雷网以覆盖天地之势,猛然罩下,将那些试图逃窜的、怨毒的血气,尽数笼罩其中!
至阳神雷与至阴邪气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那些血气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疯狂挣扎,却如同落入熔炉的冰雪,在雷霆罗网的炼化下,迅速地被蒸发、净化、消散!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所有逃逸的邪气血气,被彻底涤荡一空!再无半点残留!
随着邪气的彻底消散,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桃树精,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枯萎、衰败!翠绿的枝叶瞬间焦黄、碎裂、飘零!粗壮的枝干变得干瘪、开裂!整棵古树,仿佛在瞬间走完了千年的岁月,轰然倒塌的趋势已然不可逆转!
而那些被禁锢着的、早已死去的精怪们,它们的身体也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弱光点的尘埃,飘散开来…
没有尸骸,没有污秽。
桃树精与所有精怪的身躯,最终都化为了最纯净的、蕴含着它们最后生命精华的莹白粉尘,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温柔的雪,洒落在这片被邪气荼毒已久的焦黑土地之上。
粉尘融入大地,焦黑的土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隐隐有嫩绿的草芽试图破土而出…
它们最终,以这种最为彻底、也最为洁净的方式,回归了这片它们曾经深爱、并誓死守护的森林,化作了滋养新生的春泥。
尘埃落定。
现场,只剩下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陈淮安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郑大富仰着头,拼命眨着眼睛,试图把涌出的泪水逼回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
李昭然默然肃立,久久无言。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闪烁着微光的粉尘,感受着其中那一丝纯净而悲壮的生命气息,缓缓握紧了拳头。
墨血盟… 他眼中闪过一道冰冷刺骨的寒芒。
该死!
那惊天动地的悲鸣与净化之光终于彻底平息。
随着桃树精与所有被污染精怪的身躯化为莹白粉尘,无声地融入焦黑的大地,这片被邪气荼毒已久的林间空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与活力,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
空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腥甜恶臭与粘稠邪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抹去,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山林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湿润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勃勃的生机。
一直笼罩在森林上空的、那层压抑厚重的阴霾,也悄然散去。
刹那间!
一束束久违的、金灿灿的阳光,如同利剑般,猛地刺破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厚重树冠,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精准地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悲壮牺牲的空地之上!
光柱之中,无数细微的、闪烁着生命光点的尘埃(桃树精与精怪们所化)缓缓飘舞、沉浮,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最后的告别舞蹈。
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冷与黑暗,温暖地抚摸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也照亮了马车旁三位静立无声的青年。
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怔怔地站立在光影交错之中。他们身上、脸上还沾染着战斗留下的尘土与汗渍,眼神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解脱后的疲惫,有胜利后的空虚,更有那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悲伤与震撼。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那穿透林隙、洒下光辉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却带来了一种近乎奢侈的温暖与真实感,仿佛将他们从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中彻底唤醒。
然而,无人欢呼,无人庆祝。
三人相顾无言。
郑大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用力抹了一把脸,低下头,默默地走向马车,开始检查车辆和马匹的状况。他的动作有些迟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淮安眼眶依旧泛红,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他走到空地中央,对着那片正在吸收光热、孕育新生的土地,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默默转身,协助郑大富一起整理行装。
李昭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在阳光下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目光深邃,仿佛要将这一切刻入心底。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马车,亲自坐上驾驶位,抓起了缰绳。
“走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意。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碾过那片覆盖着莹白粉尘、已然变得松软湿润的土地,驶离了这片承载着太多悲伤与牺牲的空地。
这一次,路途变得截然不同。
邪异的气息彻底消失无踪。林中那令人不安的寂静被打破,远处渐渐传来了久违的、清脆的鸟鸣声和窸窣的虫鸣。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
郑大富取出那个一度失灵的司南,发现指针不再疯狂摇摆,而是稳稳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南方。
“地磁恢复正常了!”他声音沙哑地宣布,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马车沿着司南指引的方向,在明显开阔、顺畅了许多的林间穿行。再没有任何诡异的袭击,再没有任何迷途的困扰。就仿佛…那片被污染的区域,连同那位伟大的守护者及其子民,用它们最终的牺牲,为后来者彻底净化并打通了这条道路。
车厢内,气氛依旧沉闷。
郑大富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由桃树精最后力量护送而来的灵桃。
灵桃静静地躺在他粗大的手掌中,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莹润光泽,诱人的清香弥漫在车厢里,沁人心脾。它饱满、完美,蕴含着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与纯净灵机,仿佛一件天地孕育的艺术品,与周遭刚刚经历的惨烈与牺牲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郑大富和陈淮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颗桃子上。他们的眼神中,没有贪婪,没有渴望,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凝视。
这不仅仅是一颗能延寿一纪、助益修行的天材地宝。
它是一位守护了森林千年的长者,在承受了无尽痛苦与折磨后,燃烧最后生命与清明,凝聚毕生精华所化的…最后的馈赠、谢礼与赎罪。
它的每一缕清香,都仿佛带着桃树精苍老而悲怆的嘱托与那些精怪们无声的哀鸣。
如何能…如何能将它…吞食下咽?
沉默了许久,郑大富率先开口,声音异常低沉:“陈老弟…这桃子…”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胖爷我…下不去嘴。”他实话实说,胖脸上满是纠结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陈淮安深深地看着灵桃,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我也…不能。”他抬起头,看向郑大富,眼神清澈而坚定:“于情,此乃长者临终所托,蕴含生命之重,我等岂能轻易啖食?于理,此番破局,首功在昭然兄。若无他洞察先机、决断破阵、最终净化邪气,我等早已困死林中。此物…于他修行,助益最大。”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郑大富重重一点头,双手捧着灵桃,如同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探出车厢,递向正在驾车的李昭然。
“昭然兄…”郑大富的声音难得的郑重,“这桃子…你和陈老弟都出力最多,胖爷我就是个打杂的…合该你吃。”
李昭然闻言,缓缓勒住缰绳,马车微微一顿。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郑大富手中那枚光华流转的灵桃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一瞬间的波动,那是对强大力量本能的感知与渴望。这灵桃蕴含的能量,对他恢复诗魂、温养文宫、乃至冲击更高文位,确有难以估量的巨大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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