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疗伤定情窥秘影(1/2)
迷魂阵带来的诡异雾气与恐怖幻象,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在那道清朗沛然的金光与真言涤荡下,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退、瓦解。营地重新暴露在午后本应有的天光之下,只是那光,似乎也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软与苍白,懒洋洋地铺洒在狼藉的土地上。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如同硝烟与腐朽混合的异样气息,以及一种精神能量剧烈波动后特有的“真空”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集体幻觉,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侵袭。
惊魂未定的人们瘫坐在地,或相互搀扶,脸上写满了茫然、后怕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立刻带来喜悦,反而是一种脱力后的虚浮感。低低的哭泣声、压抑的抽噎声、确认彼此安危的颤抖低语,以及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取代了之前的疯狂尖叫与嘶吼。现场一片狼藉,翻倒的监测设备屏幕碎裂,闪烁着最后的乱码;散落的考古工具与破碎的样本袋混杂在一起;几顶临时帐篷被扯破撕裂,帆布如同受伤的鸟翼般耷拉着;地上还有不少在混乱中奔跑摔倒留下的擦痕和泥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形风暴的猛烈与残酷。
王队长和几名意志相对坚定的安保人员,强撑着精神,脸上混合着未褪的惊悸与职责带来的坚毅,开始嘶哑着嗓子清点人数,检查是否有人员在混乱中受伤。孙教授在两名虽然自己也吓得脸色发白、但尚存一丝理智的年轻研究员死死搀扶下,勉强站立着。老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镜片后的眼神涣散了一瞬,但数十年的阅历和身为项目负责人的巨大责任感,如同最后的锚点,让他艰难地重新凝聚起心神。他深吸了几口带着异样气味的空气,开始用颤抖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指挥现场秩序的重建,命令技术组立刻检查核心仪器设备的受损情况,尤其是那些记录着墓道关键数据的设备。
而所有人的目光,在稍稍从极致的恐惧中安定下来之后,都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场地中央,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他们仿佛是整个混乱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却又蕴含着巨大情感张力的焦点。
林凡挺拔的身躯此刻微微佝偻着,显露出难以掩饰的虚弱。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凄艳。他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宇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凝聚着精神力与内息双重透支后的深切疲惫与灵魂层面的痛楚。但他揽住赵阡陌的手臂却稳定而有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是他此刻在现实狂澜中,能为她提供的唯一可靠的锚点,磐石般坚定。
赵阡陌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林凡的怀中,纤细的肩膀仍在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叶子。先前那深入骨髓的恐惧、直面父亲失踪真相那瞬间的巨大冲击、以及意识被强行拖入幻境深渊、直面最深层心魔的冰冷绝望,尚未完全从她身体和灵魂里褪去。她紧紧攥着林凡臂膀的双手,指甲因为极度用力而深深陷进了他外套的布料,甚至隐约传递来一丝刺痛,仿佛一松开这唯一的依靠,她就会立刻再次坠入那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噩梦深渊,万劫不复。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浸湿了林凡胸前的衣襟,那湿意透过层层布料,清晰地传递着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悲痛、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窥见真相后的复杂悸动。
周围嘈杂的人声——王队长的呼喊、研究员的啜泣、孙教授沙哑的指令——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变得遥远而模糊。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洗礼、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能量余波的诡异土地上,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而真实的纽带。那是一种共同跨越了生死界限、彼此灵魂在最脆弱时刻相互碰撞与支撑后,产生的难以割舍的联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不知过了多久,赵阡陌那剧烈的颤抖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来。她微微动了动,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上林凡那双不知何时已然睁开、正静静凝视着她的深邃眼眸。那双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如刀与冰封般的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担忧、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怜惜,以及一种……仿佛共同在幽冥边界走了一遭后的疲惫与了然。
“你……你怎么样了?”赵阡陌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她伸出手,指尖兀自带着轻微的颤抖,想要去触碰林凡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却又在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猛地停下,蜷缩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加重了他的伤势。
林凡微微摇头,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让他几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但他依旧强行保持着语调的平稳,甚至试图挤出一丝安抚的笑意,虽然那笑意苍白而勉强:“无妨,些许反噬,内力震荡,神魂微损,调息静养片刻即可。你呢?”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器,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地逡巡着她的脸庞,确认着她眼神中的清明是否完全恢复,那惊悸的阴影是否已然褪去。
“我……我看到了……”赵阡陌的呼吸又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但这一次,那泪水不再仅仅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了得知确切消息后的巨大悲伤、长久以来悬而未决的猜测被证实的痛苦,以及一种……某种确认后的、带着尖锐痛楚的激动,“我爸爸……还有那个……那个不断扭曲、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洞口’……林凡,那不是梦,对不对?那不是阵法制造出来的假象!那是真的!我父亲他……他真的是被……”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仿佛一旦说出,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会彻底破碎。
“嗯。”林凡肯定地点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出手,温暖而略带薄茧的大手,坚定地握住了她依旧冰凉、甚至有些湿冷的手,试图将自己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与暖意,透过掌心劳宫穴,源源不断地渡入她的经脉之中,安抚她剧烈波动的情绪。“你所见,应是埋藏于你记忆深处、被此‘迷魂阵’引动并放大、甚至可能是……某种时空印记残留的真实碎片。那座奇异的地下空间,那个能量狂暴、极不稳定的节点,还有那块……在最后关头飞走的黑色石片……皆是揭开谜团的关键碎片。”
他提及“黑色石片”时,赵阡陌猛地想起了什么,手下意识地、急切地摸向自己外套内侧、贴身收藏那块从三号探方得来的、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石片的位置。指尖隔着衣物感受到那坚硬而阴冷的触感,她的心脏骤然一缩。“那块石片……难道和我幻境中看到的那块飞走的……”
“极有可能同源,甚至本就是一体,或者属于同一套‘法器’。”林凡沉声道,目光锐利,“此间事了,需尽快与玄戊前辈商议。他世代守护此地,对此陵墓、节点乃至这些石片的了解,定然远胜我等。”
就在这时,孙教授在王队长的陪同下,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老人的脸色依旧灰败,眼袋深重,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他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歪斜的眼镜,眼神异常复杂地看着相携而立的林凡和赵阡陌。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晚辈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现象的茫然,以及一种对林凡身上那超乎寻常能力的、混合着感激、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关于那瞬间改变天象、惑乱人心的诡异阵法,关于林凡方才那绝非普通人所能为的、仿佛能定住心神的表现,关于赵阡陌口中那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乱麻般盘桓在心头,但最终,所有的疑问和震撼,都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叹息,和一句发自肺腑的、干涩的关切:“阡陌,林凡,你们……都没事吧?刚才……刚才真是……”他摇了摇头,嘴唇嗫嚅着,仿佛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场超乎想象的、如同噩梦般的经历。
“教授,我们还好。”赵阡陌勉强站直身体,用手背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尽管尾音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凡为了救我,精神力消耗过度,受了些内伤。”
孙教授看向林凡的目光,那感激之色更加浓重,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林凡的肩膀,但手抬到一半,又有些迟疑地放下。“小林……这次……这次又多亏了你。我……我真不知道……”他似乎想表达更深的谢意,或者询问什么,但话到嘴边,看着林凡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最终还是化作无力的摆手,“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先回去!立刻回去好好休息!这里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王队长!”
“在!”王队长立刻挺直腰板应道,看向林凡的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刚才那地狱般的场景,若非这个年轻人关键时刻稳住赵阡陌,甚至可能还用了某种他们不理解的方式对抗了阵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不仅仅是混乱,可能会演变成自相残踩的惨剧。
“立刻安排人,送赵工和林凡回宿舍区!要确保他们绝对安静,不受任何打扰!”孙教授语气坚决地命令道。
“是!”王队长立刻招手叫来两名看起来最沉稳可靠的安保队员。
林凡没有推辞,他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立刻静养调息,强行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微微颔首,算是向孙教授和王队长致意,然后在赵阡陌和两名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步履略显虚浮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内在尊严地,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恐慌与混乱气息的发掘现场。
返回那间熟悉的备用宿舍,关上门,仿佛将外界的喧嚣、混乱、探究的目光以及那未散的不祥气息都彻底隔绝。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与安全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赵阡陌立刻扶着林凡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转身就去倒了一杯温水,又匆忙翻找出之前玄戊留下的、尚未用完的、用沉香木盒盛放的“蕴神芝散”。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奔波、那单薄背影中透出的不容置疑的担忧,林凡心中那片冰封了千年、习惯于孤身奋战的荒原,似乎又有一角悄然融化,生出些许暖意的绿芽。
他依言服下药散,那药力如同甘霖,迅速融入近乎干涸的经脉。然后他盘膝坐好,双手在膝上结定印,眼观鼻,鼻观心,摒弃所有杂念,开始引导体内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内息,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因为强行施展“入梦引”、干涉深层意识海而变得紊乱不堪、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经脉与识海。这一次的消耗,远比之前拦截李哲邪术时更为严重,几乎动摇了他的修行根基。精神力如同被强行撕裂后又粗暴缝合,传来阵阵针扎斧凿般的剧痛;内息更是贼去楼空,丹田气海旋转迟滞。若非“蕴神芝散”药效神奇,兼具滋养神魂与肉身的功效,加上他自身意志坚韧如百炼精钢,恐怕此刻早已意识涣散,陷入深度昏迷。
赵阡陌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捧着已经微凉的水杯,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林凡身上。看着他苍白而专注的侧脸,那平日里如刀削斧劈般硬朗的线条,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柔和了些许,却更添一种令人心折的脆弱与坚毅并存的气质。感受着他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稳、微不可闻,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澎湃的情感。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从万丈悬崖边被人硬生生拉了回来;有得知父亲确切消息(哪怕是如此残酷、近乎绝望的消息)后,那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悲伤与巨大的空洞感,仿佛心脏被挖走了一块;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缠绕住她整颗心脏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深刻依赖与……尖锐的心疼。
她不禁回想起他初来时,穿着那身与现代格格不入的残破铠甲,眼神如同受困的猛兽,充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警惕、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孤高。想起她教他认识电灯、使用手机、穿现代衣物时,他那笨拙而认真的样子,偶尔闹出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比如试图用内力给手机“充电”,或者把微波炉闪烁的灯光当成某种攻击性的信号。想起他在面对各种现代规则时,那努力理解、试图融入的专注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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